第55章 第55章

回到家的第一天，夏洛克不在。我以为他可能是早出晚归跑业务或者是度假了。没有人和我抢阳台，我乐得清净，天天早上吹单簧管，也没人骂我。麦考夫寄了点资料给我，大概就是外语学习教材什么的，我打算把它们放到一边，消极怠工。我在学校的时候，给他寄过几份《预言家日报》，他嫌报纸过于官方口吻，不够有价值，让我不要再寄了。他大概也明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能得知的信息还不如他在政府里打听到的多。

        今年暑假，妈妈没来找我。我和外婆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去看莱克特医生，在伦敦一位医生那里就诊开药。除了开药，这位医生还给了我很多日常生活的建议，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比莱克特医生更亲和，也更愿意呆在这里而不是去找莱克特医生。可能因为去美国太麻烦了。在医生的建议下，我的日常行动轨迹里又多了一个射箭俱乐部，用来作为锻炼身体的方法。最近的目标是能把箭射到靶子上。

        暑假第三天，夏洛克回来了。他浑身上下有一股怪味，好像一个星期都呆在一座废墟里而且没有洗澡。他没穿他的衬衫，套头卫衣脏兮兮的，对着我大叫：“快帮我把洗澡水烧好！她要来！”然后冲进了浴室，锁上了门。我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夏洛克又伸出头来：“你能不能别吹你那个单簧管了！”

        “我没吹呢。”我指指那个还没打开的盒子。夏洛克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又关上了浴室的门。中午，有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敲了门，对我局促地笑笑：“你好，小妹妹，我找夏洛克。”

        “别进我的房间。”夏洛克裹着浴巾出来，命令我，“也别吹你的单簧管。”

        我只能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下了很久的国际象棋。我用了随机匹配模式，对面的陌生网友五分钟能赢我两次，一共赢了我二十多次。我把游戏里的代币输了个精光，无法进入下一局了，对方发来一个好友申请，“我们可以建个好友房来下棋”。我欣然同意，又输了四次。

        “你怎么没有一点进步？”好友房的对手给我发消息，“我已经给你让了很多步了。”

        “可能……确实没有天赋吧，我和你们相比肯定没有那么聪明的，麦考夫。”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作业做了吗？”

        “没有。”我非常诚实，实话实说。

        “完不成作业是不是意味着你的能力还不够呢？”

        “你上班摸鱼。”我别的不行，字打得倒是飞快，“举报给你上司。”

        麦考夫发了几个笑嘻嘻的emoji，下线了。陌生女人衣衫不整地从夏洛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我我在沙发上，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给我倒杯水好吗？谢谢。”

        我去厨房给她接了杯水。夏洛克也出来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好啊！”女人很是高兴，夏洛克向她介绍我：“哈德森太太的外孙女，雪莉。”

        “你好。”她只是向我微微点头。我默默把手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外婆似乎很高兴夏洛克交了女朋友的事。我看了一会儿他们在餐桌上的表现，心里非常不舒服。夏洛克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可是外婆看上去很高兴，那个女人看上去很高兴，我也只能让自己显得很高兴。临走前，我听到那个女人问夏洛克：“那孩子是怎么回事？我是说……”

        夏洛克面不改色地撒谎：“她有点面瘫。”

        我感觉去照照镜子。勉强自己展现的笑脸比哭还难看。怪不得，我也差点相信我是面瘫了。

        那天之后，那个女人便越来越频繁地来到221b。一开始我还可以出去躲躲，去学乐器、健身或者图书馆什么的。后来，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我从射箭俱乐部回来，手上起了泡，打算把浴室里的小药箱找出来给自己缠点敷料，一拉开，□□的夏洛克和那位女性正在激情拥吻，如胶似漆。我立刻关上门。里面传出来的少儿不宜的声音更大了。

        我向外婆抱怨。外婆又向夏洛克抱怨。夏洛克耸耸肩：“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说完向我挤挤眼睛：[不想让哈德森太太看见你行李箱里的那些东西吧。]

        我想起那副塔罗牌，心里一紧。

        “谁相信你还是纯洁的少女，谁就是傻瓜。”夏洛克和我下棋的时候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挪动了一下我的主教，他一把扣住我的王：“将军。”

        “我不玩了。”我起身离开。

        “有些游戏不是你能选择结束的，对吗？”夏洛克指指棋盘，“把它们收拾好。”

        我瞪了他一会儿。“为什么不是你收拾？”

        夏洛克不回答，打了个哈欠就回房间了。我怒气冲冲地把棋子摔进棋盘盒子里，如果是巫师棋，肯定要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

        我打算用点无伤大雅的小法术，吓唬吓唬夏洛克，让他做个噩梦什么的。摄神取念是一个办法。我扭开他的房间门，掰开他的眼睑，进入了他的梦里。不一会儿，我惊跳出来，一巴掌打醒了他。

        “你在干什么啊！！！”

        刚醒来的时候，夏洛克还有点懵，还有点生气。等他清醒过来之后，眼神变得很……悲哀。

        “求求你，雪莉。”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显露出一点卑微的神态，“别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可是……”我几乎要哭出来了，“这是不对的！我不许你再……你不能这么做！！！我会告诉你哥哥！”

        “别告诉华生就行。”夏洛克拉着我的衣服，“我需要……我只能这么干。”

        我立刻冲出去，给国际象棋的好友发了消息：“夏洛克现在需要你。”

        麦考夫几乎是秒回：“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不揍他？

        我明天去。你记得把作业准备好。

        我怒气冲冲地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比平常晚。在冰箱里掏肉桂卷的时候，华生和玛丽走了进来，带着低头沉默的夏洛克。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悄悄翻着眼睛看我，[不是说别告诉华生吗？]

        我没有啊。我摊手。夏洛克又把头低了下去。

        “麦考夫一会儿也会来。”我给华生夫妇泡茶。华生一个劲儿地数落夏洛克，“你能不能给雪莉做个好表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玛丽则冲我笑笑，让我坐到她身边，开始跟我讲前因后果。我向她发誓，我会遵纪守法，绝不与夏洛克为伍。至于夏洛克……他可能真的需要和兄长待上一段时间了。

        有了我和夏洛克的存在，华生夫妇大约能成为很好的父母。

        麦考夫也飞快地赶了过来。夏洛克和他吵了一架，差点脱掉他的手腕。最后，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也没有管我有没有好好写作业。我送他出门，忍不住问了一句：“夏洛克会遇到危险吗？”

        “会相当危险。”麦考夫从我手里接过他的伞，“舆论比利剑更伤人。”

        我还没等多问几句，他便上车走人了。他倒也没有彻底不关注我的学业，只是没有圣诞节时那么紧张了。我们有时候一起下棋，他会用各国语言跟我对话。而我，我会用在线翻译器。

        七月二十七日，我收到了安妮的来信。信的开头，她问候了我的外婆，想让她同意我暑假在斯卡曼德庄园小住。我把信拿给外婆，她看着信纸上公正娟秀的字迹和礼貌的措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安妮，马上同意让我去玩。我高高兴兴地写好了回信，交给玛尔斯，然后兴冲冲地收拾起行李。第二天一早，玛尔斯又来了。它看上去疲惫不堪，我找了个架子让它站上去，它很快睡下。我展开信纸：“记得把所有开学要用的东西都带上！老爸说——他带咱们去看世界杯！！！我们在你生日那天去接你！”

        世界杯？魁地奇世界杯？！我握着信纸，兴奋不已。不管是什么世界杯——那也太刺激了！

        第二封信来了。那是学校的猫头鹰，交给我新的学年清单。我看着清单，迷惑地眯起了眼睛：多出这些书，没问题，为什么必备物品里，有一件“礼服长袍”？

        “礼服？”外婆看到这个名词明显兴奋起来，“看来你们学校要有很隆重的舞会啊。是不是十四岁以上的学生都能参加那种？”

        “我不清楚。”我对礼服丝毫没有概念。外婆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我相信也只能相信外婆的审美。课本之类的东西，我还是打算自己去买。外婆已经开始浏览各种网站的晚礼服裙装了。我怀疑巫师界和麻瓜界的审美有差异，叫外婆不要太早决定，到时候到了学校，还可以通信。她高兴地点点头，完全没听进去。

        “哦，对了！还有你的冠冕！记得带上，你还需要耳饰和项链呢。”

        外婆甚至还想给我打耳洞。我以没时间为借口，总算躲避了被扎洞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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