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片
方恺上台报幕的时候，观众还沉浸在上一个节目的欢呼声中。
冯峥站在侧幕后面候场，他微微探头，朝台下看了看，楼上楼下两层，座无虚席。
任谁都会紧张，冯峥只感觉心脏扑腾扑腾地往外窜。
他长吁一口气，挺直了腰，深呼吸了两下。
方恺报完幕，转身朝侧幕走来。
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主持人该有的笑容。
一束光打在他的背后，让他周身都散着光晕。
冯峥从他手里接过麦克风。
“加油……”方恺低声说。
他这一句耳语掩住了全场所有的欢呼声，停在了冯峥耳畔。
冯峥看看他。
四目相对，方恺的嘴角勾起一条浅浅的弧度。
冯峥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心脏回到了胸膛里。
前奏响起。
冯峥收回眼神，看向了辛立冬。
辛立冬站在方恺留下的光晕里，粲然一笑。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
冯峥走上台去。
不知道是不是音响老师调整了什么，他今天的声音格外好听，清亮里透着温暖。
甚至他唱出第一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惊讶。
台下发出一浪又一浪的惊叹，继而是雷动的掌声。
他突然有了看向观众席的勇气。
他甚至能看清每一位近处观众的表情。
此时此刻，两千多双眼睛都在他身上。
众人的目光把他牢牢锁在舞台上，好像他本就该属于这里。
曲调清幽：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你知道我爱流泪。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
梦才会真一点。
未来的日子是否很美，
梦才会真一点。
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
我不撤退。
你守护着我穿过黑夜。
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冯峥转身看向侧幕。
方恺一只手捏着玫瑰花，另一只手在花茎上从头捋到尾，然后摊开完好无损的手掌，冲冯峥笑笑。
冯峥会意，心下一阵暖意。
若玫瑰无刺，定是有什么人扎在了心里。
冯峥保持着沉浸在音乐中的微笑，脚下的步子却下意识迟缓下来，走向方恺时，像带着慢动作。
演出很成功。
成功到冯峥以为他自己也是观众，好像观众嘴里喊着的名字，是另一个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踩着大家的口号，冯峥牵着辛立冬走下台去。
秦琨早就等在了后台。
她雀跃着：“太牛了！今天是排练这么多次以来，最好的一次！”
白苏振举着相机，出现在楼梯口：“至于嘛！把你高兴成这样。”
“我当然高兴了！”秦琨说。
“行，老祖宗，现场照片奉上。”白苏振递过相机。
秦琨一把抓过来，几个人凑到屏幕上翻看起来。
辛立冬像在婚纱影楼挑片一样：“这张删了，我笑得那么假呢……这张留着吧，回头我修一下……这张本来我挺好看的，麦克风挡住脸了，算了，删了吧……”
“啊！！！这张好好看！”她拽过冯峥，“你快看！”
冯峥凑到相机前，不禁一愣：方恺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看着冯峥，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冯峥低着头的表情好像莫名带了一点羞涩似的。
如果没来过现场的人单独看这张照片，八成会以为冯峥的搭档不是辛立冬，而是方恺。
秦琨嘟囔道：“真别说，你俩的礼服还有一点撞衫呢……”
男士礼服能做出什么花来？冯峥在心里辩解道。
“我的天！”辛立冬一叹，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我觉得你俩比较般配，比你跟我般配多了！”
大家笑起来。
冯峥面红耳赤。
那天之后，冯峥和辛立冬在学校的知名度噌得高了一大截，至少在新生里已经无人不晓。
辛立冬有了意外收获，新生里的院草又被他薅了个遍。
冯峥对大家来说还是新面孔，一时间梧桐社区铺天盖地又被冯峥的照片占领了。
胖子咯咯笑起来：“冯峥，你又火了啊！”
“什么？”
冯峥扭回头看看，胖子的屏幕上正是他和方恺的演出照片。
“你看这留言，好多啊！”胖子划拉着网页。
「真的好般配啊！我第一次祝福两个男生！哈哈哈哈哈哈！」
「诶？这是上次军训被罚那个男生么？」
「方恺看冯峥这个眼神，肯定是有故事。」
「冯峥这个娇羞的小表情，我觉得我也可以……」
「我一直好奇两个男生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现在知道了……」
……
“都什么啊……”冯峥锁着眉，坐了回去。
“人家都说你和方恺般配！”胖子笑得前仰后合，“太搞笑了！两个男生怎么般配啊？真是笑死我了。”
冯峥听着胖子咯咯的笑声，心烦意乱。
学校里没有了口号声，终于恢复了平静。两天之后，新生们开了课。
滨海大学的教学楼在最南边，宿舍区却在最北边，走过去最少也有二十分钟。
这对冯峥大病初愈的腿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我觉得学校就是故意的，”冯峥气喘吁吁抱怨着，“就是想让咱们来回走，显得学校特别热闹。”
“这算个啥咧？”胖子说，“还得爬楼呢！教学楼里的电梯只让老师用，不让学生用。梧桐社区上有人说，就算你想去顶层跳楼，也得自己爬上去，咯咯。”
他们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能容纳三个班级的大教室，所有人齐刷刷坐到了最后几排。
前面的座位全都空着，如果老师允许的话，躺着都没问题。
冯峥和胖子拣了中间一排坐下。
冯峥掏出两本教材，一本是自己的，一本是孔焕希的。
孔焕希中午跟老周打球去了，人还没来。
冯峥东瞅瞅，西看看，这一排就他和胖子两个人，好像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怎么感觉跟罚站了似的。”
“他们都是提前过来占后面的座，没人愿意坐前面，谁让咱们慢了一步。”
“诶？徐伟呢？”
胖子一努嘴，朝讲台指了指。
冯峥一看，空空荡荡的第一排，就徐伟一个人坐在了讲台的正下方：“我靠，我以为是助教呢。”
学校里有四大名“补”的传言，有四门课，逢考必挂科，挂科就要补考，补考还不过就要重修。
高数位列其中。
他们的第一节课正是高数。
据说他们的高数老师很好。
冯峥听了半天，感觉她讲课也就那么回事。
这老师长得很耐看，属于第二眼美女的类型，一头长发像是可以无限延伸的直线，现在到腰，不知道以后要长到哪里去。
他突然明白，大家嘴里的“好”多半是因为老师长得好看。
这也太扯了。
他看看身后已经趴倒了一大片的同学，甚至听见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轻微鼾声，自己也昏昏欲睡。
孔焕希虽然迟到了几分钟，听课倒是认真。
冯峥半途醒来，迷迷糊糊，惊讶地发现孔焕希的本子上竟然记着一道题。
他揉了揉眼睛：“你还挺认学啊？学霸。”
孔焕希用笔杆子在题目上敲了两下，指指老师：“她刚才说这道题期末要考。”
冯峥马上精神了：“认学就对了，拿来，我抄一下。”
这是他这一节课唯一的收获。
大学的第一节课，冯峥就这样在混沌中度过了。
下课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怅然若失，对大学失望，对自己也有点失望，好像自己亏欠了冯妈数目不小的学费。
同学们纷纷起身，老周这时闪进了教室：“大家等一下，我通知点事。”
大家又坐了回去。
“下周咱们就举行学生会的换届选举，这是报名表，”他把一摞纸按在讲台上，“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哈，我把各个部门都是干什么的给大家介绍一下……”
有些对学生会毫无兴趣的人，一听到这个内容，就从后门遛了出去。
冯峥看看孔焕希，只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老周。
“你不是说你不报么？”冯峥问。
“我不报啊。”孔焕希说。
“那咱走吧。”
“你不报？”
冯峥愣住了。报么？
“下面介绍文艺部，”老周一笑，“冯峥，你得好好听一下哈！”
大家纷纷看向冯峥，冯峥不尴不尬笑了一下。
这个老周！
“文艺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一年一度的文艺对抗赛，咱们往年还没有拿过奖，今年咱们的目标就是拿奖回来，我很期待哈。”老周笑笑，“前两天的迎新晚会大家都看了？可以说冯峥和你们立冬学姐给咱们今年的文艺活动打响了第一枪，剩下的就靠大家了……”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老周不明白：“怎么了？”
一个女生笑道：“冯峥和方恺学长好配！”
大家哈哈笑起来。
老周对八卦无感，胡乱附和：“是吗？啊，我也觉得。”
你觉得个屁！冯峥无语。
他看看孔焕希，只见孔焕希也正斜眼看着他。
“看什么？”冯峥没好气地说。
孔焕希略一沉吟：“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配么？”
“滚！”
走出教室，冯峥马上给秦琨打了电话。
“姐，你能不能跟白娘子说一声，把我和方恺那个照片删了？今天……”
“冯峥！”电话那边竟然是辛立冬，“出来喝酒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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