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开除
胖子当然好意思去。
他不仅好意思去，而且拿到证书和奖金之后，自觉这事已经尘埃落定，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一进宿舍就明晃晃地把证书拍在了桌子上。
徐伟闻声看过去，又抬着眼皮盯着胖子：“你去领奖学金了？”
“对啊，”胖子指指证书，多少有点故意炫耀的意思，“这不是在这么？”
徐伟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天下课之后，孔焕希去导办开体育部的会。
虽然运动会在五月，但是潘越男积极性很高，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在内部动员起来。
冯峥站在行政楼的门口等孔焕希，正百无聊赖，扭头见白苏振从楼上走下来。
他拉过冯峥：“我给你说个八卦啊？新鲜出炉的。”
冯峥没头没脑的被他拉倒门柱后面，一头雾水。
白苏振夸张得向周围瞟了一眼，低声说：“学校查了一批去年考试打小抄的，要开除。”
冯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不是每年都这么说么？”
“今年玩真的，”白娘子指指头顶，“我们刚去开完会，说学校正在处理，我们论坛都要配合宣传，名单要公示的。”
冯峥锁眉：“查呗，我又没抄，这算什么八卦？”
白娘子一脸得意：“有王辉，你宿舍的。”
冯峥一愣，竟然说不出话。
“这算八卦吧？”白娘子扭着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里透着傲娇，好像是他本人决定了谁的生死似的。
孔焕希从导办出来的时候，冯峥还愣在原地。
“想什么呢？”孔焕希推了他一把。
他回过神：“肖导和老周在办公室么？”
“肖导不在，好像去教务处开会了。只有老周，潘越男，还有我们几个干事。怎么了？”
冯峥抿了抿嘴唇：“刚才碰见白娘子了，他说学校查了一批考试作弊的，要开除，有……胖子……”
处分公告发布的那天，冯峥正在导办为文艺对抗赛开会。
他马上用肖导的电脑上教务处的网站查了一下，果然胖子位列其中。
等到他散了会，赶回宿舍的时候，胖子的床铺已经空空如也。
他看看正在打游戏的孔焕希。
孔焕希摘了耳机，叹了口气：“已经确定开除了，胖子下午去找肖导和老周了，哭着求都没有用。”
冯峥一时语塞，他想了想，拨通了胖子的电话，胖子那边挺吵的。
“胖子，你在哪？”冯峥问。
胖子停顿了几秒，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在车站。”
冯峥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告别：“这就走？”
胖子嗯了一声：“手续都办完了。”
冯峥看看孔焕希，低声说：“在车站了。”
孔焕希点点头。
胖子却在电话里那头突然笑了：“我没事，你和焕希好好的吧，我回去复习，重新参加高考。”
冯峥听见他笑，心里有了一点点宽慰：“胖子，你没问题的，肯定能考回来，明年再来就得叫我一声学长了。”
电话那头沉静了许久。
“喂？胖子？”
胖子徐徐说：“我肯定不会再考滨海大学了。”
“那……”冯峥说。
“我要检票了，”胖子打断他，“冯峥，我只把你当朋友，你小心徐伟。”
冯峥对着空气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还有个事，”胖子犹豫片刻，“你还记得梧桐社区那个人么？”
“哪个人？”
“给我发私信，被我骂了的那个……”
“记得……”
“是白苏振。”
冯峥一惊：“你确定？”
“我确定，我查了ip的，你自己知道就好了，离他远一点。”胖子那边传来一阵嘈杂，“我要检票了。”
“常联系。”
“没事的话也没什么好联系的。”胖子挂了电话。
胖子走后的第二天，梧桐社区头版头条公示了开除名单，足有几十人。
冯峥知道这几十人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是临时措施的倒霉蛋。
王辉的名字排在第一个，好像被谁特意放大了似的。
文艺对抗赛正式启动了，各个学院的文艺部都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冯峥和秦琨私下讨论过几次，但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秦琨为此烦闷不已。
“秦琨，咱们尽力了就好，”肖导笑笑，“你也不要压力太大。”
“不是的啊，肖导，”秦琨愁眉苦脸地说，“去年就搞砸了，今年总不能再‘到此一游’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我相信你们。”他看看冯峥，“是吧冯峥？没问题的。”
冯峥尴尬一笑，啊了一声。
肖导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本子和钢笔：“我得去学生处开个会，导办就交给你们了。反正能攒的人我都给叫来了，任你支配。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全力以赴，但也不要患得患失。”
辛立冬这时推门进来，和肖导撞了个满怀。
辛立冬呲牙咧嘴的：“肖导，你这一下是要把我送走啊。”
“哈哈，”肖导笑起来，“没事吧？你可走不了，哪都别想跑。”
“资本家啊！”
“帮秦琨多出出主意，你看她急得，脸上都起痘了。”
秦琨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的两个小脓包。
肖导笑笑，转身出去了。
肖导走了没一会儿，老周、白晶都过来了，甚至连潘越男都来了。
她抱着篮球：“肖导叫我来的，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我们体育部别的没有，体力有的是，有什么体力活，你就知会一声。”
秦琨客套了几句，潘越男应允着，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像出狱了似的跑了出去。
老周这几天四处打听其他学院的情况，把“情报”给大家同步了一下。
毫无意外，大部分学院还是人海战术，随便抓一个节目都是几十人的规模。
“他们都跳什么啊？”秦琨问。
“蒙古舞、新疆舞、藏族舞……”老周哪记得住这些，“哎呦，我也记不太清，都是这类东西。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白晶噗嗤笑了。
秦琨看看她：“晶晶，你有什么想法？”
白晶摆摆手：“我是被老周的形容逗的，不好意思诶，他戳到了我的笑点。”
“没关系，”秦琨看向大家，“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我现在也是一团乱麻。”
“没什么好纠结的！”辛立冬坐在肖导的办公椅上，转着圈，“要我说，咱们要搞就搞点不一样的。他们搞人海，我们就不搞，他们搞民族舞，我们就不搞，反正他们搞啥我们就不搞啥，他们不搞啥我们偏要搞啥。”
秦琨被辛立冬的一通话绕得直迷糊：“哎哟，你这跟绕口令似的，我还得反应一下。”
她看看冯峥：“弟，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冯峥正了正神色，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这种人海战术，肯定是齐舞，重点就是齐，服装也要艳丽一些。这种舞只要拼了命练习就可以了，舞蹈编排本身，不会有什么创意。看着都像春晚的开场舞似的。”
他看看辛立冬：“我同意冬姐的意思。我们把重点放在舞蹈创意上，不一定要那么多人，服装和造型上也不要那种很传统的。不保证能拿奖，至少让评委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意思！”辛立冬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冯峥，你总结得很好，孺子可教。”
白晶歪着头：“小学弟，我挺你哦。”
“倒也是个思路……”秦琨沉吟道，“我只有一点担心，这么多年评委都是看着那种风格过来的，我们会不会太跳脱了？反倒起了反作用？”
冯峥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不会。”
“怎么说？”
“还记得去年一二九演讲么？恺哥当时就跟我说过，都是些义愤填膺的稿子，评委早就看烦了。文艺对抗赛……”冯峥在空气里划了个等号，“同理。”
秦琨突然抬眼看了看他。
冯峥说得忘乎所以，和秦琨四目相对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扒开了自己的伤口，幸亏没人撒盐。
他抿了抿嘴唇，补充道：“那个，方恺学长，我觉得方恺学长说得对。”
“我说什么了？”方恺突然推门进来。
冯峥一愣。
过了一个寒假，方恺消瘦了很多。
他穿着不变，依然带着那顶橙色鸭舌帽，好像他的世界里没有季节的变幻。
秦琨忙笑道：“说你指导得好。”
“我指导什么了，”方恺放下包，掏出手机，“你们听一下这个音乐。”
众人肃静下来。
那是一部正在热映的电影的主题曲，但是被剪辑过。
方恺加入了一些电影里的插曲部分，整个音乐的风格就彻底变了。
先是庄严，再是哀婉，继而剑拔弩张，最后虚空惆怅。
“《王子复仇记》？”秦琨问，“你去看了？”
“嗯，”方恺说，“咱们可以用这个音乐，做一个类似舞剧的尝试，不只是舞蹈，还带着情节。”
秦琨激动起来：“我懂你的意思！刚好四个篇章，跟电影里面的情节是对应的。”
方恺点点头。
“好主意诶！”白晶拍着手，“跟小冯峥的想法不谋而合。”
方恺扭头看看冯峥。
他马上挪开了目光。
方恺嗯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吧。”
“没问题，”秦琨心花怒放，“把音乐发给我吧，编排的事我和晶晶搞定。”
白晶比了个ok。
“立冬，我去网上搜几个服装造型的样式，给你当参考，你去找找。我跟越男说一声，让体育部出几个人，跟着你一起跑。”秦琨思路清晰，飘出去很久的魂终于回来了，“老周，后勤工作就靠你了。得麻烦你发个通知，把大一新生都叫来，明天咱们就选人。”
“都叫来？”
秦琨想想：“我给你发一下身高和体重范围吧，把符合要求的都叫来。”
“行。”老周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马上掏出手机开始写通知。
走出导办，方恺朝艺术团走去。
秦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已久的笑眼终于又浮现了出来：“方恺一参与进来，我就放心多了。”
“还有我们小冯峥的功劳呢！”白晶歪着头，“小冯峥，你今天让我刮目相看呀！”
“哈哈，”辛立冬大笑起来，“秦琨眼睛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秦琨啧了一声，捅了辛立冬一下，嘴角带着腼腆的笑。
白晶会意，莞尔一笑：“你们有没有感觉方恺瘦了很多啊？”
“他寒假没回家，一直在这边做商业演出。”辛立冬随口说，“风吹日晒的，能不瘦么。”
“好羡慕啊，”白晶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回家过个年，至少胖了五斤。”
“你想气死我们吗？”辛立冬说，“你就是胖十斤，也比我们瘦！”
冯峥听着三个女生一路讨论着减肥的话题，脑子却始终停在“方恺没回家”。
零点了？呵。
方恺在发出那条信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他不禁对自己的置之不理感到了一点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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