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晨跑
一行人喝了个醉生梦死。
大家一会儿哭得梨花带雨，一会儿笑得没心没肺。
唯有冯峥，无论喝下多少酒，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杵着下巴看着大家。
他的抽离和无奈似乎并不是因为比赛失利，恰恰相反，好像比赛本身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半眯缝着的眼神里藏着一种置身事外。
就好像，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比赛，唯独与他无关。
孔焕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喊了一晚，嗓子都哑了。
看着冯峥波澜不惊的脸，他没说什么，只是搂着他，三不五时趁人不注意，把冯峥杯里的酒倒到自己杯子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透，孔焕希感觉床板一直在晃。
他半梦半醒睁开眼，却是冯峥怼在他眼前笑嘻嘻的。
孔焕希被吓了一跳：“干嘛？”
“起来啊？”
“几点？”
“五点。”
“怎么起来这么早？”
“起床吧，跑步去？”
孔焕希倒吸一口气，翻了个身。
“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冯峥跳下床。
“去。”孔焕希皱着眉，坐起身，“让我缓一会儿。”
操场上还没什么人，就连那些每天坚持晨跑的老教授们，也要再等半个小时才会出现。
冯峥和孔焕希原地做了做热身运动。
孔焕希还没做完，冯峥已经迈着步子跑起来了。
孔焕希看看天，虽然已经大亮了，但是太阳还没出来，与其说他们是迎着朝阳，不如说他们是踩着黑夜的尾巴。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几圈，冯峥明显已经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
但是他的速度却始终没降，活像一头拉磨的倔驴，绕着石碾子一圈又一圈，多少缰绳都拉不住。
跑这几圈对孔焕希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
但是他体力上没问题，精神上却受不了。
他一路跑在冯峥身侧，时不时看看冯峥，像在看一个疯子。
又两圈跑下来，他抓住冯峥，像拦路抢劫一样：“你不对劲啊。”
冯峥上气不接下气，脚底下还原地倒着小碎步：“我？哪不对劲了？”
“累了就歇会儿，又没有狼撵你。”
“谁说我累了？”冯峥眉毛一竖，一个箭步又“飞”了出去。
孔焕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冯峥的背影，五味杂陈。
冯峥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孔焕希穿过草地，跟在他身后。
他甚至能看到冯峥的大腿在抖，只见他最后勉强迈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
孔焕希一步跨上去，拦腰兜住冯峥，两人顺势躺在了草地上。
天亮了，今天没有云彩，天空像块蓝布。
“爽了？”孔焕希问。
“嗯，”冯峥喘着粗气，大声说，“爽！”
“图什么呢？”
“图个痛快。”
“这个结果挺好的。”
“结果不重要。”
“那你矫情什么。”
“我才不矫情，过去了。”
“切，”孔焕希嘴上不屑，“我以为你得猫在被窝里哭几天呢。”
“哭？哭要是能解决问题，还要这个操场干什么？”冯峥猛得坐起身，拍拍孔焕希的大腿，“继续了！孔大少爷！”
太阳露了一个小边儿。
体育场的太阳，孔焕希已经见了无数次，却感觉今天的格外亮。
他应声起身，继续跟在冯峥身后，只见冯峥迎着朝阳，突然张开双臂，大吼了一句：“太阳照常升起！”
老周、潘越男等人出现在操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跳出来了。
秦琨、辛立冬和白晶都穿着运动服，扎着马尾，一个个煞有介事得来运动。
只是她们的衣服都太新了，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怎么穿过。
孔焕希跑过去：“什么情况啊？你们昨晚喝的都是水吗？”
秦琨笑着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指在远处的冯峥：“这不是响应号召么？”
孔焕希扭头看看：“冯峥叫你们来的啊？”
辛立冬整个人都像没醒酒似的：“我的天呐，五点就来夺命连环call，谁受得了。”
众人里只有白晶精神抖擞，她原地压了压腿，看着潘越男：“偶尔起个早还是挺爽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美食一条街一个人都没有。”
“是呢！”辛立冬一咧嘴，“不仅没人，连早餐摊都没开门。”
秦琨笑笑，跟着白晶压起了腿：“既来之则安之，动起来姐妹！”
辛立冬有气无力地抱怨：“我从宿舍走过来，运动量就已经够了。”
“啧啧，”秦琨一脸嫌弃，“说得好像你是来运动的一样，还不是来看帅哥的。”
“要不是你骗我体育场都是帅哥，老娘才不起来。”辛立冬说。
孔焕希哈哈大笑：“你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我看你个鬼！”辛立冬抬脚就要去踹孔焕希，孔焕希一闪身躲开了：“你这小短腿就能抬这么高啊？”
说着，孔焕希一抬腿差点劈了辛立冬的天灵盖。
辛立冬吓了一跳，追着孔焕希打，两人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其他人忙跟了上去。
这样的一个早晨，几乎彻底耗光了冯峥的元气，一整天的课他都昏昏沉沉的。
下课铃一响，他从桌上挣扎起来：“运动量太大了，困死我了。”
孔焕希噗嗤笑了，一脸邪魅。
“你笑什么？”冯峥问。
孔焕希轻咳一声，低声说：“你这体力也不行啊，以后怎么生孩子？”
“滚。”
冯峥是真的累着了。
事实证明，精神终究是上层建筑，体力才是底层逻辑。
他连晚饭都没吃，一进宿舍就直接窝到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和前一天早上相比，冯峥和孔焕希的角色完全换过来了。
孔焕希早就穿好了衣服，不知道叫了冯峥多少次，才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冯峥丧眉耷拉眼的：“我为什么要组织这样的活动……我是疯了么……”
孔焕希哈哈大笑：“你终于回魂了，这才是你。”
冯峥像只土狗，一路上灰溜溜跟着孔焕希到了体育场。
几圈下来，他喘着粗气，晃荡了几步，在看台上坐下，两条胳膊支在膝盖上，一副心肺无法再复苏的样子。
“别停啊！”孔焕希在看台下喊道，“拿出昨天的劲头！”
冯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拿不出来。”
“下来，下来，”孔焕希说，“下来给我计时。”
“让琨姐给你计，累死我了。”
“啧，你也知道累啊？”孔焕希说着，把秒表递给了秦琨。
秦琨帮着孔焕希计了一会儿时间，就发现他是永远的90秒跑一圈，几圈下来速度都不会变，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越发觉得没意思，没一会儿就忘了计时的事。
几个女生在草地上飞来飞去，来回穿梭，追着闹了一会儿，又以草地为背景开始拍照。
冯峥坐在看台上看着她们。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孔焕希脚下的轨迹以她们为圆心一圈一圈的展开。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
两周后的体育场烈日炎炎，锣鼓喧天。
运动会为期三天，对于有项目的同学来说，这三天只是一次检阅，亦如冯峥参加主持人大赛，训练了奖金一个月，只为了最后的三个小时。
但是对于没有项目的同学来说，就没有了这种“破茧成蝶”的美感，他们要彻彻底底暴露在太阳底下三天时间，整个体育场像大型的“人肉烧烤”现场。
他们不甘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于是几乎每个人都戴着遮阳帽，有的人觉得这样还不够，遮阳帽上面又撑起了防晒伞。
除非场地上的比赛项目有自己学院的同学，他们会暂时性把伞放下来一会儿，一个个小脑袋像地鼠一样钻出来，比赛一结束，防晒伞便马上又“接天莲叶无穷碧”。
肖导自知学院在体育比赛上面不太占优势，便把“赌注”都押在了精神文明奖上。
打伞是要扣分的。
这事把他愁得够呛。
只要得空，他就马上仰头喊着大家把伞放下。
可是大家哪肯听？精神文明是你的，精神崩溃可是我自己的！
每次他一转回身，防晒伞们多一秒都不等，马上“绽放”开来。
冯峥和秦琨坐在看台的最后一排，两人共享一把大伞。
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运动会是最没有参与感的活动，两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像被谁硬搬来装点门面的摆件。
孔焕希刚刚参加完跳高的初赛，颠颠跑回来。
两个摆件总算有了一点反应，一起往里串了个位置，让给孔焕希。
孔焕希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只听广播里说：请参加跳高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草！”孔焕希马上又起了身，抓起水一口灌了半瓶，把剩下的随手扔给了冯峥。
肖导给所有运动员都订了统一的背心和短裤，背心倒是没什么特别，就是那个短裤，简直短到让人无法直视。
冯峥目送着孔焕希，嘟囔道：“肖导订的这个短裤，是不是也太短了点……”
秦琨顺着冯峥的目光看过去，啧了两声：“孔焕希这个大长腿确实好看哈？又长，又白，又直……”
冯峥一愣，扭过头盯着秦琨看了好半天。
秦琨压根没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孔焕希的大长腿。
“姐……”冯峥语带倦怠，“我怎么有点怀疑，这个短裤是你订的？”
“啊？”秦琨一回神，“不是啊，你冬姐负责的吧，怎么了？”
冯峥长长哦了一声，摇了摇头：“那就不奇怪了。”
他第一次因为孔焕希生出了一点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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