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商演
冯峥：“你怎么在这？”
“放假了，没什么事，出来赚点钱。”
“你认识这个老板？”
宋春风摇摇头：“方老师介绍我来的。”
说完，他朝咖啡厅角落的一群大妈挥了挥手。
冯峥顺势看过去，却见烧烤摊的老板娘——也就是宋春风的妈也在其中。
也不知道她妈姓什么，平时大家都叫他大芬姨。
“大芬姨。”冯峥招呼道。
老板娘抬手就在冯峥肩头拍了一把：“哎呦，你说巧不巧。”
大芬今天的妆很浓，如果不是有宋春风在，冯峥可能都不敢认：“我刚才看这外面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我走错了呢。”
“小地方，就这样。”大芬笑道。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大芬和宋春风把之前演出的情况给冯峥说了说，冯峥心里就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辆演出车直挺挺得开到了商场前的空地上，车厢缓慢开启，直接就露出来一个所谓的舞台。
几个大汉模样的人从驾驶室跳出来，扯开一个偌大的背景布，挂到了打开的车厢上。
冯峥远远看着，可以肯定，这就是演出场地了。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站在台下看着背景布指指点点的。
从他腋下夹着的包来看，他应该是老板。
冯峥走过去，跟背头老板打了个招呼，背头老板把今天的主持词递给他。
词倒是不多，也没什么难度，整个演出就是表演和游戏来回穿插，只是冯峥看着满屋子里只有大芬和宋春风的两个舞团，主持词里却是好几个节目。
“其他演出的人呢？”冯峥问。
大芬说：“小冯老师，你知足吧，平时就一个舞蹈团，现在暑假兼职的大学生多了，才有两个。”
“这……”冯峥看看他们两个人，“四个小时呢……”
“反复演，”背头老板瞥着大芬高声说，“跳一遍就完事了？钱那么好赚啊？”
“嘿！”大芬立刻跳了起来，“背头你说给谁听呢！”
其他几个阿姨见情况不妙，忙起身走过来，拽着大芬走了出去。
背头吐了一口烟，斜眼看了看冯峥，扭身跟着出去了，只留冯峥站在原地一声叹气。
时间一到，冯峥走上台，把规定的主持词说了，但是却一点水花都没砸起来，来来回回的路人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背头老板正和几个人在远处抽着烟，不知道聊着什么。
冯峥干脆抛开主持词，自作主张信口开河好一通吆喝，没一会儿，台下就聚集了一帮人。
见好就收，他赶快让宋春风他们跳了开场舞。
音乐声响起，领头的是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
他带着宋春风他们在台上又是翻跟头又是打把势，完全不像跳舞，反倒像马戏。
“马戏”又招来了一拨人。
冯峥趁着人多，抓紧做了个游戏，然后就请大芬他们跳了个扇子舞。
大芬带着一群浓妆艳抹的阿姨走上台，找好自己的位置，大芬喊了声“一二三”，只见所有人的扇子唰得一下都打开了，台下登时响起一阵掌声。
冯峥有点吃惊，在心里拍了一下大腿：合着这些爷爷奶奶们吃的是这套啊？！
民族舞团让整个演出的气氛彻底活络了起来，冯峥轻松不少，下一轮游戏根本不用他叫人，争先恐后的人比比皆是。
二十分钟的游戏结束之后，黄毛几个人走上台，他们的舞蹈和开场时是一模一样的套路，翻跟头打把势一通折腾。
冯峥侧眼看着，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他们下台的时候，脸上明显挂着不高兴。
尤其是黄毛，非常明显地瞪了冯峥一眼。
冯峥不解，但也来不及细想，马上又站到了台上，叫了几个观众又是一轮游戏环节，如此这般三番五次，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黄毛第三次上台跳舞的时候，五官恨不能都扭在了一起。
迎着他们舞蹈音乐的结束声，冯峥走上台，却被宋春风不明显地拽了一下。
冯峥看看宋春风，鸭舌帽下面的眉毛挑了一下，示意他下来。
冯峥不明所以，说了词，把大芬他们又请上舞台，便走去演出车的后身：“怎么了？”
“冯老师……”
冯峥忙摆手：“叫我冯峥就行。”
宋春风砸吧一下嘴：“峥哥，你不能这么搞，游戏时间要尽量拉长一些，这样十几分钟就让我们跳一次，一会儿黄毛就该找你的事了。”
冯峥朝站在树荫下的黄毛望了望，只见他半张着嘴，头发丝都写着挑衅。
冯峥倒没什么气愤的感受，只是顿觉一脑子浆糊，他是真心发问：“那……多长时间合适啊？”
宋春风撩起帽子，擦擦发迹线上的汗：“越长越好。”
冯峥叹口气，点了点头，宋春风扬扬下巴，朝黄毛他们跑去。
冯峥看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
他扭头看看躲在阴凉处的民族舞团，几位中年妇女扯着大裙子席地而坐，正用跳舞的扇子扇着风，嘴里不知道在说着谁家的七长八短。
冯峥硬着头皮走过去，径直奔着大芬：“大芬姨，你们还能跳几遍？”
大芬看看黄毛：“他找你事了？”
“也不算，我第一次来，不太懂规矩。”
大芬点点头，一副地头蛇的架势：“你按你的节奏走，我们给你跳，放心，我给你搞定。”
“好嘞！”
冯峥重新走上台，眼见着有一圈人正围在产品堆头前向售货员问东问西。
他见缝插针开始叽里呱啦胡说八道了一箩筐产品卖点，诸如东西怎么怎么好，价格怎么怎么低。
一旦发觉观众稍微有点不耐烦了，他就马上插一个游戏，游戏一结束，又重新开始介绍产品，再发现有人露出想要走的表情，就马上再来一个游戏……
就这么来来回回，三番五次，维持着让台下始终保持三四十人的观众数量，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临近演出结束的时候，冯峥朝大芬望了一眼，大姐们心领神会，起身走了过来，休息了一多小时，她们一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地跳完了最后一个压轴的舞蹈。
冯峥走上台，宣布今天的演出圆满成功，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
“诶！”背头老板叼着烟，递给冯峥二百块钱，“今天还行，能看出来经验不多啊？能整成这样还可以，自己回去再琢磨琢磨。”
冯峥点点头，啊了一声，顺手接过了钱，见背头也没什么其他要交代的，便走去车头取了背包，掏出手机一看，竟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孔焕希：大宝贝儿，干什么呢？
孔焕希：怎么不回话？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呢？
孔焕希：不接电话？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孔焕希：你也出不了什么事，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冯峥看着手机笑笑：我欺负谁了？
孔焕希：你欺负我！
冯峥：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孔焕希：刚才，你不回我信息，让我干着急！
冯峥：神经病！
孔焕希：顺利吗？
冯峥回忆了一下刚刚经历的四个小时，一言难尽，但还是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回了句：挺顺利的。
孔焕希：那就行。
冯峥笑笑，把手机踹回裤兜，抬眼看看背头老板。
背头冲他摆了摆手，他还了个笑，转身朝公交站走去。
暑假期间，学校里很多饭店都关了门，没什么吃的可选。
冯峥径直去买了份煎饼。
回到宿舍，脱了演出服，换上大裤衩和背心，他顿感舒服不少。
他一边嚼着煎饼，一边打开了电脑，迫不及待地开始在网上查适合活动的游戏，煎饼都还没啃完，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趿拉着拖鞋拽开门。
是方恺，他穿着一条黑色工装裤，落肩白色短袖，戴着他那顶标志性的橙色鸭舌帽，一看就是演出刚刚回来。
冯峥晃了晃手里的煎饼：“吃了么？”
“吃过了，”方恺说，“陪白老板喝的粥。”
“他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一整天都说胃难受。”
“不难受才怪。”
方恺在屋里晃荡了一圈，拽过孔焕希的椅子坐了下去：“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超时了？”
“没有，”冯峥一脸无所谓，“就是那个演出的地方有点远。”
方恺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盯着冯峥看了会儿，突然带着一点不太容易察觉的笑。
冯峥咬着煎饼果子，满嘴葱花味：“怎么了？你看我干嘛？”
“没事，”方恺撇嘴笑笑，“你现在这样，还挺少见的。”
“我？”冯峥一头雾水，“哪样啊？”
方恺不禁笑了：“像个搓澡大爷。”
冯峥低头看看自己，大背心、大裤衩、大拖鞋，甚至衣领的地方，还有一小块葱花，顿觉有点不好意思：“是有点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直到冯峥吃完了那个煎饼。
方恺起身要走，到了门口，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对了，给了你多少钱？”
“啊？”冯峥一愣，像没反应过来似的，“那个……二百啊。”
“多少？”方恺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
冯峥伸了两根指头：“二百，咋了？”
方恺回回神：“哦，没事，我就问问。”
冯峥突然笑了。
换方恺一脸问号：“你笑什么？”
“我以为你想要回扣呢，哈哈。”
方恺无奈地斜了冯峥一眼，盯着冯峥看了两秒，关门的同时说了句：“擦擦嘴！”
第二天冯峥提早了一点到达。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咖啡厅，果然两个舞团的人都在这里。
“呀！来了！小伙儿！”
冯峥刚点完喝的，闻声看向大姐们，只见一位大姐顶着一脸烟熏妆在向他招手。
他冲大姐笑笑，拿起饮料走了过去。
“姐问你，今天打算让我们跳几遍啊？”她这话问的没什么，但眼神却一直瞟着其他大姐，鬼鬼祟祟的。
冯峥有点无言以对：“我也说不好啊，我尽力，行吗？”
大芬今天戴了一副偌大的圆圈耳环，一见冯峥满脸窘迫，就不禁笑起来：“小冯，你别搭理她，她就是没话找话。”
又一个大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演出服，但是领子却比别人低了不少，肉眼可见的奔放。
“唉呀妈呀！你们快看，这可咋整，大芬还护着他呢，哈哈哈。”奔放大姐声音大得旁若无人。
大芬一扭头，耳朵上的两个大圆圈跟着乱晃：“你别在那瞎说，这是春风的老师。”
奔放大姐才不管那些，指着烟熏妆大姐说：“小伙儿，你看你这个姐咋样？跟她过吧，她自己还有个儿子呢，你直接就能当爹。”
话音未落，一群女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这种玩笑对冯峥来说，实在有点“超纲”，大芬也一脸局促。
虽然大姐的玩笑粗俗不堪，倒也不至于让冯峥失礼。
他正了正神色，喝了一大口水：“姐啊，我有男朋友了。”
冯峥声音并不大，但内容却完全出乎大姐们的预料，笑声戛然而止。
几个大姐愣在椅子上，像被谁点了穴一样。
这下换冯峥哈哈大笑了。
大芬第一个反应过来，抬手在冯峥胳膊上打了一下：“这小子，吓我一跳。”
奔放大姐猛然回过神，笑得肆意妄为：“唉呀妈呀，这小伙儿咋这么有意思呢！”
大芬蹙着眉头：“人家那叫幽默！”
“什么事儿啊？能把你们笑成这样。”背头老板猛得推门进来，“在外面都听见你们笑了。”
“诶！背头！正好你来了，”奔放大姐抬手比划着，“以后有这个小伙儿的活动，你都通知一下姐，姐都来，出场费还给你打折！”
女人们又是一阵笑声，把背头笑得云里雾里的：“啥意思啊？你们说话收着点，人家是大学生，一会儿让你们闹懵了。”
“大学生咋了？”奔放大姐一脸不屑，“大学生不是喝奶长大的啊？”
哈哈哈哈。
背头皱皱眉：“赶紧出去干活了！”
“哎呀！”烟熏妆大姐撇着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干活了，一会儿老板又要发火了。”
女人们应声纷纷起身，吵吵闹闹走了出去。
背头看看冯峥：“他们都是粗人，开了什么过分的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就算背头不说这个道理，冯峥自然也明白。
冯峥笑笑，点了点头：“知道。”
背头说着，转身坐下了，又仰头看看冯峥，抬手示意冯峥也坐下：“你坐下，我问你点事。”
“哦，”冯峥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啊？”
“你认识白校长哈？”背头语带试探。
冯峥顿了顿：“你是说小天哥？”
“对，”背头思忖着，“他是你哥啊？”
冯峥忙摆手：“没有，就是我在他那带过课，教过几个学生。”
背头一蹙眉：“没别的关系？”
冯峥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啊”
背头一时不语，带着一脸狐疑盯着冯峥看了好几秒，好像冯峥在撒谎一样。
“怎么了？”冯峥忍不住问道。
“啊，”背头从腋下拽出包，“没什么，那个，昨天我们会计啊，算错账了。”
他掏出三百块钱：“那个啥，一天是五百，昨天少了你三百。”
冯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背头捏着钱的手一直举着：“收着啊。”
冯峥连哦了几声，接过钱，脑子还是停止运行状态：“那个……谢谢哥……”
背头起身出去了。
冯峥目送着他，把三百块钱揣进裤兜里，想了想，又掏出来看看。
不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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