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映言不看他了,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晏起看他那样子有点无奈,只好说:“你吃饭了吗?”
沈映言有点茫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跳的这么快,不过他还是依言摇了摇头。
出来前跟陈澄吵了一架,哪来的心思吃饭。
“那要来我家一起吃吗?”晏起笑眯眯地问,然后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我家有药。”
这样的邀约放在平常沈映言是绝对会拒绝的,但在那天晚上他望着眼前人带着笑意的眼眸,脑海里却是之前昏暗的巷子里看到的一幕,清瘦的少年动作狠戾地一下一下往下锤,明明手上满是鲜血,却好像没有感知一样的,不知疲倦的。
少年刚走出巷子的时候可能还没有从之前的暴虐中完全清醒过来,所以得以让沈映言捕捉到眼里残留的疯。
或许是有一些说不明的东西,他鬼使神差般答应了下来,等到理智重新回归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着晏起走到一栋有些老旧的居民楼下了。
狭小的楼梯间因为两个人不矮的身高更显得狭隘,晏起转过头提醒沈映言:“当心点,这里比较窄,别碰到墙上了。”
由于顾虑到三个年轻男性的食量,晏起买的东西比之前多,除了一些熟食外还买了点活的虾,两个人各拎了个袋子,等到走到门口晏起准备用左手拿下钥匙开门,之前找了个熟人的摊子把血污洗掉了点,只是刀痕还明显地横在手心里,看着有些狰狞。
沈映言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了挡晏起的动作,在人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慢悠悠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的主人一看来人,像是松了口气,赶紧把门打开,还顺便抱怨了下:“哥你没带钥匙吗,我还以为又有人来找茬呢。”
晏起领着人进门,听这话好笑地弹了弹自家弟弟的额头:“明天开始就教你打架。”
晏奕惊恐地倒退了两步。
“哦对,来给你介绍一下。”晏起一边把菜放好,一边朝晏奕的方向抬了抬头:“这是我弟弟,晏奕。”
又一把把晏奕抓过来,“这是你哥学校里的大学霸,沈映言,你管人叫……”说着顿了顿,看向沈映言:“你想让他叫你什么?”
沈映言:“……都行。”
“那叫哥吧,叫沈哥。”
“沈哥好。”晏奕乖乖叫人。
“你好。”
晏奕盯着哥哥的手很久了,此时才找到机会开口问:“哥,你手怎么了?”
晏起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没事,包一下就行。”
晏奕看着自家老哥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沈哥,能麻烦你看着我哥上药吗?他又打架了是吧。”说着把晏起手里的活接过来:“你先去上药去,我来搞这些。”
“你行吗你?”晏起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家弟弟,“不过我大多买的都是熟食,你拿出来热一热就行,虾放那别动我来搞就行。”
晏奕额边青筋跳了跳:“别看不起我啊,我十四了。”
晏起被晏奕赶着去了客厅,沈映言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四周,没有看到药箱,于是转头望向晏起:“你们家药箱在哪?”
“嗯……”晏起想了下,“你看看你旁边那个抽屉里有没有,如果没有你问问晏奕,我去换个衣服。”这衣服经过一架之后沾上了不少灰尘和点点血迹。
沈映言拉开来,里面躺着一个看着有些老旧的白色盒子,他估摸着是这个,于是拿了出来。
打开来一看,东西全是挺全的,但都剩的不算多了,看起来被使用次数很多。沈映言仔细看了看各种药膏的使用说明和使用情况,挑了对应的,又拿出来剪刀和纱布放在茶几上。
见晏起还没出来,沈映言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等到出来晏起跟站在客厅中央的沈映言两眼对两眼,一下子没绷住笑了。
“你怎么不坐?”
“没征得同意。”沈映言淡淡地回答。
“哎哟。”这一下又给晏起逗笑了,“别这么讲究,我们都粗人不搞这一套的,你尽管坐就好了,来,坐。”说着自己走到沙发边,又朝直直站着的沈映言招了招手。
两人一同坐下,晏起看到茶几上的东西,笑了笑:“你都拿出来了啊,谢谢啊。”
“别笑了。”这是沈映言那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晏起愣了愣,脑子绕了几圈才想起自己嘴角有伤。
就在晏起愣神的这几秒,沈映言已经拿起了药膏,打算帮他涂药。
晏起看着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赶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想着两人好像还没这么熟吧。
沈映言瞥了他一眼,说:“你看得到吗?”
晏起:“有镜子。”
但见人没半点动摇,眉眼间带了点认真,一双浅褐色的眼瞳盯着他:“你是因为帮我说话所以被找了茬,我帮你上药能让我好受点。”
感情之前在路灯下说的话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晏起也没坚持了,他想帮就帮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沈映言上药的动作相当娴熟,只不过力道有点轻,半点感受不到疼的同时弄得晏起有点痒。
晏起忍着痒,却被沈映言误以为疼,于是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往后撤了点,问:“太重了吗?”
“不是。”晏起微皱着眉,“有点痒,你可以稍微用点力。”
沈映言默默加重了一点点手上的动作。
全程晏起都低着头看着沈映言摆弄。
不但是抹药的动作很娴熟,沈映言给他包扎的手法也很老练,一看就是干过很多次。
他略有耳闻这位大学霸的身世,毕竟在学校里真的很为人津津乐道,按照传闻来看,沈映言应该身世家境都很不错,结合上次遇到他和陈澄争吵的地点很微妙,那片街道属于中间地带,往南的一片是晏起所住的老破旧小区,往北一片就是富人区。
照道理,沈映言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应该会经常受伤,所以是因为别的什么……
好了,停。
晏起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想下去了,他强迫自己回神并再次警告自己。
这不是可以产生兴趣的对象。
晏奕的动作不算慢,在沈映言完全弄好之前已经把饭菜都弄得有模有样了,于是无聊转到客厅,看见沈映言小心翼翼的动作和样子没忍住说:“沈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哥没那么娇弱。”
沈映言正好到结尾打结的时候,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一边打了个漂亮的结一边嗯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也挺安静,沈映言本来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晏奕有的时候问上两句他便答上两句,但不开口说话。晏起这顿饭也吃的异常沉默,只有在晏奕问他打架的事情上含糊了两句,也没怎么多说。
晏奕察觉到晏起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原因,只当他哥之前没有过类似的经验,第一回跟朋友一起吃饭没放开。
只是这顿饭终究是没能安生吃完,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映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随即有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在一片安静中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晏起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瞥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只这一眼后晏起立马低下头继续专注干饭。
晏奕看了看沈映言,又看了看哥哥,顿时也把小脑袋低了下去。
但电话响了很久,沈映言先把自己刚夹的一筷子菜吃掉,才接了电话。
在安静的氛围下,隐隐约约传来电话那头少年清亮的声音。
晏起手里扒着饭,嘴里嚼着菜,耳里听着唯一的声响。
“……”沈映言拿着电话听了很久,对面的声音一直没断过,良久他才回了个嗯。
“嗯嗯嗯,你一天到晚只会嗯吗?”陈澄气急败坏,“你不回家吃饭你不会先跟家里打声招呼吗?你突然搞消失是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爸妈要急死了?他们一急就来找我麻烦,操,真的很烦人啊。”
“我做错什么了啊?我不就跟女朋友亲个嘴吗?你在闹什么脾气啊?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啊沈映言!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就算你喜欢我,那对我来说我没有义务要成全你啊,我有权利追求我想要的吧。”
沈映言听他说了一大堆也没有吭声。
“你别装死沈映言。”陈澄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快点,你在哪?”
“我在一个朋友家。”
说出朋友两字的时候,晏起有点诧异地抬头看向他,直直对上沈映言的视线。
那边的陈澄也愣住了,问:“什么朋友?”
“我的朋友。”随即沈映言不听对面什么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接下去的全程都可以说是安静无声,直到沈映言临走前,晏起跟着人一起走到门口说:“我送送你啊。”
沈映言弯腰穿鞋,说:“不用,我认得路。”
晏起看着人身上名牌羽绒服和名牌球鞋,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得送,这一段路有点乱,我带你来的,总得带你安全地走。”
两人走在路上,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路上也没什么人,老城区街道上的路灯都不太灵了,忽明忽暗,显得这一段路有点阴森。
晏起手插在兜里,头微微有点垂,走着给人感觉吊儿郎当的,一开口也是。
“咱儿是朋友啦?”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和调侃。
沈映言一时间没回话,其实一开始说出来这句朋友多少带了点赌气的意味。
他也只是十七岁的少年,顶多看着比别的同龄人更沉得住气些,更冷静些,但听到陈澄那些话总也免不了生气、伤心、难过。
他从小只有陈澄一个人陪着他,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相处他自以为是美好的、值得留恋的,结果才发现这只是他自己的自以为而已,他的喜欢在陈澄看来是束缚、是煎熬。
陈澄可能甚至并不想和他做朋友。
应该是他自己的的问题,毕竟他不是个正常人,沈映言想,起码他近乎偏执疯狂的占有欲就已经不正常了,还有自己病态的情感缺乏和情感渴望。
他其实没想过有别的朋友,所以当时脱口而出的一句朋友到底有多少来自于心里的不快,又有多少来自于真心,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而此刻他的沉默究竟是意味着拒绝还是意味着犹豫,无法确定。
不过究竟是因为什么并不重要,沈映言知道自己的回答一定是否认的,他并不想要别的朋友。
然而这句否定的话却不是他说出来的。
晏起面对沈映言长久的沉默只是笑了笑,然后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已经表达过差不多的意思了,但我觉得还是可能需要再强调一下。”晏起说这话时语气很温和,温和到沈映言一时间都无法将他和下午那个刚刚从巷子里走出来,满身戾气的人划等号。
“今天下午的那事起源在于我,那天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因为我想说便说了,说实话没必要有负担,凡事讲究因果,况且当时也不是你强迫我说的那些话,你实在不必,如果心里还是过不去,反正你也给我抹了药,就当是补偿我了。”
晏起对于这样的掏心窝子话也很少说,所以说着说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之前就想好得说清楚,于是硬着头皮愣是说了下去:“至于朋友这回事,我反正没当真,我猜你估计也不是真的那意思,你挺好的,没必要跟我做朋友。”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正好走到了南北区交界的地方,北区不愧是有钱人的底盘,路灯就比南区的更亮更新,把两个人的神色都照的明明白白的。
沈映言清晰地看见眼前少年脸被冻得有点泛红,嘴边勾起一个弧度,嘴角处的淤青在白皙的面孔上格外明显,漆黑的眼眸里罕见地带着几分认真。
久违地,沈映言感觉到些许烦躁,烦躁眼前这个人的敏锐。
他说不出别的话,不是因为犹豫,不是因为不想说,也不是因为拒绝,只是单纯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从嗓子眼里漏出一个嗯。
那时他有些恍惚,怀疑自己似乎给出了一个错误回答,或许应该说点别的,尤其是当看到得到回答后晏起脸上扬起的笑容。
那是一个带着疏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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