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这一个月晏起过得充实而平静，每天按时上下学，放学了顺道买买菜。
要不是偶尔有一天收到了惯例的补贴金，晏起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日子里，而父母去世、流离失所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人一旦尝到了一次甜头就会对原先的苦难难以忍受。
所以当晏起久违地被堵的时候，心中无可抑制地升起一阵暴虐的情绪。
所以他嘴边还是挂着笑，却像是没什么耐心地一拳一拳砸下来，急迫地发泄那些在胸口喧嚣乱撞的情绪。
一面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发疯，一面他又不作为地放任自己失控。
沈映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总能撞上晏起打架。
这天他因为竞赛的事情被留了，正巧陈澄发了场重烧，陈叔急得脱不开身，又打不通老板的电话，只好联系沈映言，在电话里一个劲道歉。
沈映言本来就不小了，自己回家还是可以的，没计较什么。
然后这难得自己回家一次就碰上这场景。
好像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是这次的观众不止他一个。
“卧槽他们在打架！”一个清亮的男声从耳边炸开，“快打110啊！”
沈映言被吵的皱了皱眉。
随即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与前一个的着急形成鲜明的反差。
“别急，阿起又不是打不过。”
沈映言愣了愣，转头看了过去。
是两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站在他不远处，同样齐齐看向前方的小巷。
只不过其中一个看着气定神闲，一个则满脸焦急。
“操许知忱你还算不算朋友。”满脸焦急的那个急吼吼掏出手机，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放在耳边，等待的几秒还朝着身边人狠狠瞪了一眼，语速很快地输出：“他难道不会受伤的吗？”
那个叫许知忱的男生举了举双手，摆出一副投降的样子，认输道：“好好好，不过我可提醒你，阿起可不喜欢警察局和医院。”
“我用得着你说？”李檎白了他一眼，随即就没理他了，因为电话通了，他急着报警。
这时许知忱才像刚看到前面还有人似的，眼珠子落到沈映言身上，又对他笑了笑，趁着旁边李檎打电话没工夫理他，两步走在沈映言身边。
“是第一次遇上吗？”语气带笑，像是在问家常。
沈映言没回答，只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对方。
“看起来不是。”许知忱丝毫不怯，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一双眼睛死死黏在巷子里单打独斗的人身上。
“阿起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漂亮？”许知忱不需要对方的认同，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带着这股疯劲的样子简直太迷人了，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许知忱的语气放得很轻，控制在只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却一下就能让沈映言听出来其中的痴迷和癫狂。
沈映言的瞳孔霎时缩了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你有病？”
许知忱这才转头轻轻扫了一眼沈映言，嗤笑了一声：“欣赏美的事物罢了，这是人之本性。”
“而且你不也在跟我做一样的事情吗？”
沈映言感到荒唐，他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语气冷到冰点：“有病就去治。”
“多谢关心，不过我很清楚自己有没有病。”许知忱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反而他因为久违地看到晏起这幅样子而感到无比愉悦，语气也很轻快：“我们是一样的，不是么？”
说着他又笑盈盈地看回来，一字一句像是提醒：“不然你为什么看了这么久没报警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尖锐刺耳的警笛声。
许知忱似是惋惜般叹了口气，悠悠道：“哎可惜，好戏落幕了。”
随后他的后背就被人狠狠重击，李檎咬牙切齿地在身后说：“许知忱，现在马上，去帮阿起！”
三月底寒冬还恋恋不舍不愿离去，天依旧黑得很快，此刻太阳已经彻彻底底落下去了，大地完全被黑暗笼罩。
晏起站在夜色里，一口一口喘着带着血腥味的气，他眼前也是一片血色，他沉迷于一拳一拳打下去的痛快感，迟钝的痛感让他像个英勇的战士长久站立着。
他感觉到他的神经越来越兴奋，他几乎都要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处，只好像有双手不停地把他往下拉，要他沉沦。
直到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夜空，刺破他的屏障，硬生生把他从地狱拉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一些熟人的声音。
“阿起！阿起！”好像是小檎的声音。
可是小檎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哪怕神经还在兴奋地一跳一跳，身体极限让他不可避免的软下去。
他今天是货真价实地发了疯，哪怕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有人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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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警察来现场一看，满地人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死活，看着触目惊心。
但凑近一看，每个虽然伤的不轻但都还有气。
晏起最后还是留了一线清醒，没让自己彻底失控。
人都送去了医院，李檎、许知忱和沈映言三人倒是被请去了警察局喝茶。
沈映言从陈叔口中猜出爸妈应该出差了，于是打电话回去一问果然如此。
他又找了个由头应付了家里的阿姨，听得坐在一旁的许知忱啧啧称赞。
“骗人的技巧有一手的。”
沈映言当没听到一样，完全不理会。
警察调了监控看了，确认是那群人先找的茬，又出来问了三人几个问题。
问到沈映言为什么比其他两个人早一点看到却没有报警的时候，许知忱将看好戏的眼神摆向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不想招惹是非。”沈映言低着眼，语气平淡。
“报个警而已，怎么就招惹是非了？”许知忱咄咄逼人地发问。
“万一报警了那群人记恨上我了怎么办？”沈映言抬眸看过去，没什么起伏地说。
许知忱对上这双平静到没有波澜的眼眸，沉默了。
最终还是坐在对面的警察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早点回家吧，下次再遇见这种事记得早点报警。”
出了警局沈映言在最前面，先走下台阶，头也没回地离开。
许知忱盯着人的背影沉思。
李檎跟着出来，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别看了，人家这么想也正常。”李檎语气淡淡。
“嗤。”许知忱不带感情地扯扯嘴角，“演得不错。”
“？”李檎猛地看回来。
许知忱看着那人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才收回目光，悠悠落回李檎身上，看着李檎眼底的不解和疑惑轻轻笑了。
“小檎，他跟我是一样的。”
饱含深意的一句话让李檎心口狠狠跳了跳，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下来。
“许知忱。”李檎警告意味很浓，“别搞事。”
“收收你不正常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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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言在夜色中走着，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晏起家楼下。
他觉得自己今天从放学开始就很混乱。
那个人的话像魔音一样缠绕着他，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又像是警钟狠狠敲在他心里。
理智回归的时候他已经按响了门铃。
依旧是跟上次一样，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道小缝。
晏奕小心地朝门外望了一眼，时刻准备着关门，却在看到来人时愣了愣。
“沈哥？”说着将门拉开，放人进来，又朝着沈映言后面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人。
“沈哥，我哥呢？”
沈映言张嘴的一瞬间却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难以发声。
晏奕一直都盯着沈映言，自然将其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狠狠一沉。
“沈哥，我哥他……”晏奕边观察着沈映言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发问：“他现在在哪？”
“医院。”沈映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相比晏奕却冷静了下来，像是经常处理这种情况。
朝着沈映言点了点头之后，先安排人在沙发上坐好，随后回房间换上了厚衣服和外套，拿出来了个包，又朝包里装了点点心、水和病历本。
有条不紊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映言，询问他哥哥在哪个医院。
沈映言沉默着看着晏奕做完这一切，站起了身，轻声说：“我带你去。”
沈映言打了辆车，两人一路上没什么交流，只晏奕轻轻地问了句哥哥伤的重不重。
沈映言没第一时间回答，想了想只说：“他很厉害，把一堆人都打趴下了。”
晏奕点点头：“哥哥一直很厉害。”
车内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隐隐约约听到旁边很轻很轻的一声：“这是第一次他没回家。”
沈映言的心好像抽了一下。
到了医院时晏起还没醒，不过各项体征都显示正常，都是一些皮外伤。
沈映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大大小小都绑着绑带，有些露出来的地方还能看见陈年旧疤。
晏奕对此已经很熟练了，他对于病房展现出在这个年龄不应该展现出来的熟稔。
“沈哥你回去吧，挺晚了，我来照顾我哥就行。”
沈映言站着没动，只是问他：“要我明天帮他请假吗？”
“不用的。”晏奕摇摇头，说：“我有唐姨的电话的，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再跟她联系就行。”
随后又是一阵无话，只不过沈映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晏奕默默地拿过一个凳子让他坐着。
后来医生有再来看过，确认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过度疲惫导致的昏迷。
晏奕顿时松了一口气，话也变多了起来。
“沈哥。”
“嗯。”
晏奕酝酿了下才说：“你真是我哥的朋友啊？”
沈映言顿了顿，顶着旁边一道好奇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嗯，怎么了？”
“没事。”晏奕像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是我哥来这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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