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章 我只在你梦里
虽然心里猜得七七八八,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月步,盼望她能给我打一剂强心针,让我放下心里担忧。可惜月步从来就不是说软话宽慰我的性子,我既然问了,她若要回答,必定实话实说。
“心脏下部为膏,横隔为肓,膏肓者,不在皮肤肌表,而在体内心上。体表之疾,一日可清除;伤及心肺,未可期也。”月步呼了口浊气,虽然说得偏古文了些,不过话里的意思我听懂了,恹恹应了声,颇有些不是滋味。
见我如此,月步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继续往下说。
炙俈听着我们的讨论,顺着补充道,“不过顾琛一向喜欢强撑,就算膏肓鬼不可能一日尽除,他明日也会如往常一般,定不叫你看出分毫的痕迹。他之前在地府时,也是这般。明明受刑过程痛苦不堪,那些纵横四海八荒的厉鬼都疼得哇哇乱叫,也只有他一声不吭,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我本就心疼顾琛,炙俈这么说后,心口更是疼得厉害。
炙俈本还想继续发牢骚,月步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安静呆着,不要胡说。炙俈颇为识趣地闭上了嘴,月步在身上摸索一番后,拿出一只白色的纸鹤,递到我跟前,“我和炙俈尚且有公务在身,不能一直守在这里。你收着纸鹤,倘若有什么情况,可以借由它向我们传递消息,我便会尽快赶过来。”
纸鹤做得栩栩如生,细致得甚至可以看到身上的羽毛,它停在我的手上,似乎听懂了月步的话,抬起翅膀轻轻点了点我的手掌,再低头蹭了蹭,甚是可爱。
“别算我,我不一定有时间过来。”炙俈没好气地看了眼纸鹤,催促月步离开,还说我们麻烦,说等到顾琛明日醒了,便要问他什么时候走,再这么呆下去铁定会在他的地盘捅天一个窟窿!
我哭笑不得,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往前走了几步,送他们出门。之后再目送他们沿着小道渐渐走远,月步和炙俈似乎没有谈拢,一边聊一边走,偶尔竟还要动手。
待到看不到他们了,我才悻悻走回到桌边,寻了处地方套拉着脑袋趴着。
房间里的顾琛安静极了,我想进去看看,不不过想到他刚才的阻止,只能尊重他的意思,将头埋得更低,闭上眼睛,就着桌子睡着了。
梦里,我又见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容貌较之前竟更好看了几分,五官立体分明,比这世上那些靠脸吃饭的小鲜肉还要漂亮上几分。食色性也,加上我本来便热衷看美男,便再没法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不过细细看来,又觉得他的五官似曾相识,瞧着莫名有几分熟悉。只是模样这般好看,偏偏头上顶着一副不甚协调的水鬼角,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也把我的思绪从单纯的欣赏帅哥之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又来了,你……你要做什么?”我防备地往后退了退,在身上摸索,把顾琛给我用来驱逐厉鬼可以防身的鞭子拿了出来,紧紧拽在手里。“你不要乱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他不为所动,还是目光浅浅地看着我,我刚才的警告,他也没往心里去。
虽然还是这幅淡淡然的模样,不过于我却是极大的侮辱。
他淡淡的目光掠过我,看了眼我身后的房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张开双臂挡住他的视线,“你休想进去叨扰顾琛,我不会放你进去的!你这么坚持,那……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我不想死,但是也不能放他进去。
只他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我刚才的警告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只是将原本落在我身后的目光抽离回来,又在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把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那如刀割一般的眼神迫我浑身不不舒服,感觉像是被人活活剐了一般,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尽数被他瞧了个通彻。
男人轻轻舔唇,既像和我言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倒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膏肓鬼引入到自己的身子里,任由万千虫子撕咬他的心肺,也不想看到你备受膏肓鬼煎熬,直至肠穿肚烂。我认识顾琛这么久,从来不知他如此舍己为人,更不知你们关系已经如此这般,真教人大跌眼镜。”
万千虫子撕咬心肺?我身子微微一颤,那种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心疼顾琛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他刚才的话里,还藏着另外一层意思。
“你怎么知道是膏肓鬼?月步明明已经封闭消息,更何况这才一会儿的时间,没道理传得这么快!”月步从来不是多嘴之人,更何况她专门叮嘱我不要到处乱说,按理来说他不可能知道,除非……
“是你把膏肓鬼放入到我的身子里?”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男人,不自觉倒吸了口凉气,身子气得微微发抖。
他愣了一会,不过旋即无辜地将手摊开,模样浅浅地辩解道。
“我从来只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如何将膏肓鬼放入到你的身体之中?”我稍稍琢磨了下,他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往下说。“顾琛这般为你,我是稀奇,也不知他是否有一日后悔。”
后悔?
不知为什,我有些心虚,往后退了半步,当即怼了他句。“顾琛后悔不后悔,你问他去,在这问我做什么,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你就别来烦我了,快些消失!”
我心虚极了,嘴里结结巴巴,干脆下了逐客令。
“也是,我现在问你得不出结论,不过有一日到底会清楚。”男人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喂!”
我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拍了拍脑袋,强迫把魂唤了回来。我还记得刚才的梦,却不知道梦中所见,是真是假……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是谁,又知道了什么?
一阵诡异的风刮过,推开破旧的木门,灌入的冷风让我清醒了不少。老板娘的旅店里面装潢还算现代化,不过旅店外面还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建成的红砖,门也是木头做的,只要外面风稍微一大,便锁不住,自己把门打开。
因为此,旅店里还丢过东西。老板娘倒想修补,不过从来没有时间,只能暂时把事情延后,没想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低低骂了句,想着等到老板娘从外面回来,定要劝她好好修补一下破旧的大门,灌风倒是小事,倘若因此真丢了东西,她指不定又该多心疼了。我嘀咕着,灌入冷风后庆幸了很多,更觉得寒刺入骨,寻思把门关上,再好好睡一觉。
平日虽然炎热得很,白天热浪不断,不过夜晚却阴冷不堪,冷风在街上嗖嗖地刮着,这时深夜街道上再无一人,只能看着被风刮起的树叶飘荡着,卷到半空中,在空中翻卷着,最后沉沉落下。
街上寂寥极了,甚至连狗吠声都听不到。往日还会有个寂寞的更鼓声,配合着一个苍老的男声,提醒我们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今日竟连这样的声音都没听见。
我呼了口气浊气,犹豫往前挪了挪身子。
几乎是在我关门的同时,却有一阵极其细碎的声音,从远处渐渐走近,似乎是脚步声。我心里嘀咕,毕竟这么晚了,正常人早回去睡了,大晚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还在晃悠什么?
犹豫着,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浅浅望了眼。
那里走过来一队模样打扮奇怪的男人,约莫有七人,穿着破旧、黑色的蓑衣,头上戴着一顶发黄得几乎看不出以前颜色的斗笠,他们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搭在前面一人的肩上,为首那人的手里,握着权杖。
除掉他之外,身后的六人眼睛都被白布遮盖,什么都瞧不见。
虽然带着斗笠,虽然是趁着夜色,而且尚且还隔着一段距离,不过拜这双鬼眼所赐,我竟然看到他们斗笠之下,是一张张模样狰狞,极致恐怖的脸!
他们的脸颊上,爬满秘密麻麻的伤痕,如蜈蚣一般,在脸上盘踞蠕动。皲裂的唇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们往前走着,不急不缓,迎着风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离我越来越近……
我盯着他们看,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七人……”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竟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我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被他们听了去!
我之前见过爷爷的画卷,记载说这些家伙以前是一伙江洋大盗,死后不能入地狱便在人间游荡,七人分别代表着骄傲、贪婪、欲望、暴怒、饕餮、懒惰和嫉妒七种罪行,他们背负这些罪行上路,只要发现别人也有上述的罪行,便把那人带走,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人。
我虽然自诩商量,从未干过那些事情,不过见到他们,到底有些慌了,犹豫往后挪了挪脚步,佯装自己眼瞎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起夜见风吹开了大门,便出来把门关上。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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