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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易旌的长生牌位


早课在大雄宝殿里进行,悟罔大师带着所有的僧侣跪在如来的佛像面前,或敲着木鱼,或盘着佛珠,嘴里念着经文。今日念的法华经。我为了捉鬼几乎都背下来了,便跟着他们一起在心里默念。

        我平日念经目的性实在过于明显,都是为了驱赶厉鬼,从未有一瞬是为了淡化心中戾气,追求心里的放松和平和,也只有在这时,在经声的熏陶之中,才觉身心舒爽,心情平静。

        做完早课后,我和悟罔大师又聊了会,聊起虽然这间寺庙香火冷清,不过规矩森严,似乎有些矛盾。

        他轻轻看了我一眼,说了串非常有哲理的话。

        大抵是香火是否枉声和他们没有关系,不过都是给侍奉佛祖之人,就必须做到问心无愧。再说修行在个人在心,自然时时事事处处一如既往,不能偷懒,不敢懈怠。

        我似懂非懂地听完,越发觉得人与人的差距真大。

        悟罔大师今日还有事情需要忙碌,也没有道理一直跟着我。他告诉我可以去前厅拜拜佛祖,求心神平静,这样我便不会再梦到魑魅魍魉。至于后厅,那是僧人休息的地方,我是女生过去不合适,希望我能遵守约定,不去那些地方。

        我点头欣然答应。

        “大师放心,答应您的事情我都牢牢记在心上,不敢忘记。”

        他听我这么说,便点头离开。

        我沿着大厅绕了一圈,给里面的每一位菩萨都磕头作揖,五体叩拜,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求,不过尊重它们,再求一个心安。

        悟罔大师一定为我梦中的那些魑魅魍魉担心,我想法和他不一样,哪怕是在梦里,能见到顾琛也是极好的,他也是魑魅魍魉,我却巴巴盼着和他见面……

        浅浅呼了口浊气,从殿里退了出来。

        却见一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快步进到了对面的屋子,少年看着有些眼熟,干脆跟了进去。

        屋子里摆放着许多的生牌位,这些牌位是活着的人为自己死去的亲友祈福,希望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以安稳太平,几乎每个寺庙都有,每日还会有专人过来,往放置在一旁的长生灯里添油看火,确保长久点燃,不会熄灭。

        少年我当然见过,甚至颇有些渊源。

        他见了我,表情又惊又愕,下意识挡住身后的长生牌位,眼眸小心与我交汇。“你……你怎么来?”

        这问题真有意思,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在这。

        “我得了悟罔大师的特许,暂时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休养生息,你呢?”我据实已告,不过眼眸浅浅地打量道阜,我和他最近还真有缘,无论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总会和他遇到,之前在秦川如此,回来的火车上如此,现在又在这间寺庙和他见面。

        道阜咬唇看我,下意识地挡住身后的牌位。

        他当然遮掩得极好,只是越小心越引人注目,越发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冷冷看了眼道阜,“你背后藏着什么,拿出来。”

        我小心看着他,提防着他。

        道阜咬牙,到底在我目光的胁迫中,微微挪了挪身子,让我看清他刚才藏了什么。

        那是一块长生牌位。

        更为准确地说,那是易旌的长生牌位。

        易旌做事实在过分,是以我只见到他的牌位就气得火冒三丈,便想立刻砸了。不过道阜拦住了我,将它小心护在怀里。“我知道师傅多行不义,也知你们之间有过节,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照顾我长大,教我术法和做人的道理,他并未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给他立长生牌位也没错。”

        我虽然不待见易旌,但道阜说得没错。易旌是有千万般对不起我,但他对道阜是真好,道阜纪念他分属应该。我不爽,不过到底收了要毁掉长生牌位的念头,浅浅应了声。“行吧,你有你的道理,不过我看得心烦,你可以放角落里吗?”

        虽然我的让步有些无理取闹,不过道阜没有给我计较,他为难点头,将易旌的长生牌位挪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再冲他拜了拜,低语了两句。

        我没有听清楚,不过想来和我关系不大。

        道阜说完话后,重新走回到我的身旁,清浅和我说了句谢谢。

        轮到我不好意思了,连忙冲道阜摆了摆手,“说来是我过分了,我好像把对易旌的不喜欢,强加到了你的身上。不如我们把这页翻过去,别再说了。”

        道阜点头,看了眼放置易旌长生牌位的地方,自言自语。

        “其实还有一事未曾告诉叶小姐。不过今日我觉得有必要说与您知道。”道阜面露为难,不过眼眸认真地看着我,与我眼神交汇到一起。我犹豫着,小心点头,轻轻应了声。“什么事情?”

        隐约感觉,道阜要和我说的事情,一定和易旌有关,虽然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不过似乎绕不过去。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道阜告诉我,他曾经遍寻过易旌的魂魄,把平生所学的所有术法都统统用了,可惜到底一无所获,唯一的解释是,他已经魂飞魄散,在世上再寻不到一点踪影。他知道后伤心不已,所以做了这个长生牌位,不只是为了纪念易旌,也是为了留个最后的念想。

        我浅浅哦了声,有些遗憾地看着道阜。“这是挺不幸的,但我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又不想敷衍或者欺骗你,还望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

        道阜艰涩地笑了笑,答案却在我的想象之外,“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虽然魂飞魄散,但总不用下到地狱。如若我没有记错,您有一位在地府颇有些德高望重的朋友,她和师傅结下梁子,如果真落到她的手里,担心会被大卸十块八块还不解恨。”

        还真不排除这种可能。

        月步的性子,素来有仇必报,而且一定会报得干净痛快,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说得也对,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了。”

        我和道阜继续呆下去,只能各种尴尬,他缓缓点头,目送我离开。

        其实我挺喜欢道阜的性子,想来做朋友也是极好,只是因为易旌这个坎过不去,我和他还是做仇人比较合适。

        于此,我深表遗憾。

        胡思乱想着退了出来,却在距离房间极近的地方见了悟罔大师,他见我出来,双手合十冲我微微点头,我回了一个同款姿势,“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悟罔大师往里面看了一眼,长长呼了口浊气,虽然面露为难,不过还是如实相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刚才本来过来看看长明灯是否安好,不小心看到叶蓁施主在里面会客,不甚听到了你们两人的谈话,实在抱歉。”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赶忙冲悟罔大师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没事呀,我刚才在里面遇到一朋友,简单聊了两句,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您听到就听到了呗。”

        我认真想了想,刚才和道阜说的每一句都可以为外人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以,我很放心。

        但是悟罔大师模样还是有些为难,紧紧咬住唇瓣,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你随我过来,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我一头雾水,只能跟着悟罔大师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他看到四下无人,才娓娓问我。

        “刚才在里面的那人,是叶蓁施主的朋友?”

        他这话把我问蒙了,只能如实相告,“朋友其实也算不上,只是有些渊源罢了。大师可是要找他,我可以帮忙介绍。”

        我现在吃在寺庙用在寺庙,每日还要听着佛经洗涤身心,甚觉不好意思,如果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乐意之极。

        悟罔大师听我这么说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却轻轻摇头,“倒是不用介绍。其实我也不该背后说人闲话,只是为了施主您,有几句话必须得说。”

        他卖了个关子,我为难扯了扯嘴角,不自觉更紧张了。

        “以后,离他远些吧。”

        “你说道阜?”我一脸茫然,虽然我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总觉得悟罔大师话里有话,藏着另外一层意思。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悟罔大师认真点头,一字一顿。

        “对,我是说他,你需要离他远些。”

        “嗯?”

        “他身上杀伐太重,绝非善类。如若不能和他保持距离,定会吃些苦头。”

        我虽然没有在道阜的身上感觉到杀戮之气,甚至觉得悟罔大师有些空穴来风,不过他让我和道阜保持距离没错,干脆答应。“行呀,那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离他远远的。”

        悟罔大师听我这么说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表情更加奇怪,大抵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痛快的答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见我模样认真不似在玩笑,便把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回去。

        “如此,甚好。”

        他便是专门来叮嘱我,说完后便与我告别,说要去佛堂诵经礼佛,侍奉在佛祖面前。我点头,目送悟罔大师离开。

        浅浅嘀咕,道阜身上的杀伐之气,到底是我没有注意呢,还是悟罔大师看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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