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结契成锁誓言消：4
等身高的自由女神像被两位劳动人民二抬大轿抬到慈安墓园的门口，底座完全贴合地面的刹那女神高举革命火炬沐浴阳光，头顶一片万里蓝天，薄云为此光辉场景掏了两百块钱搬运费。
薄云随便捡了两根长长的槐树枝条盘成一个花环，套在自由女神像刺头一样的冠冕上，心诚则灵地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争取正常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的自由。”
希望自由女神能听到信女的心声，解放苦海的劳动人民。
薄云拖着行李箱轻哼再见了墓园今天我就要远航，对着她岸边一字排开的墓碑们说：“现在墓园有987个墓碑，至少也还有300个鬼在。我爷爷在的时候，他一周七天风雨无阻轮番扫墓上香，平均一个墓两周享一次上供。我呢，反正还要给香火处打工天天加班，墓园又因为你们闹鬼传说招不到人，腾不出时间来继承我爷爷的家风。地府强制劳动时间达到15小时以上，还没有任何固定排班休息或者节假日放假。要是地府是我国地上的企业，我早状告他们违反劳动法了，没办法。今天又是社畜的一天，未来一星期李奶奶会来墓园值班，你们自己看着办。”
槐树枝头骤然沙沙作响，凉风森森。
一千五百公里，一张火车票，一个行李箱。
这是薄云任职香火处处长半年来第二次出公差，她光明正大地把十立方米的文件锁在书房，轻飘得像一朵云彩。
绿黑皮火车哒哒地摇动，车窗上倒映一线灯光，常绿阔叶林雄踞一窗。薄云坐在过道的折叠椅上，全心全意地对着窗外发呆，享受毫无聚焦的空白思想。
“阔叶林的美一成不变呢。”
薄云僵着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再过一晚应该能看见枫叶林了。”
她面无表情地偏了下头，看这个搭讪搭得锲而不舍的人。
无马赛克，无阴气，不是鬼。男，22岁上下，戴眼镜，身高目测190。
薄云说：“不换下铺。”
男：“……”
男：“谢谢，我不用换下铺。”
“哦。”
薄云已阅完了，兴致缺缺地回房，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风声呼呼的车厢顶上，青无常和绿无常俩6岁小孩大的魂体盘腿坐着分瓜子儿。
青无常捏起一粒瓜子感叹：“对于一个仪表堂堂、阳气旺盛、前来搭讪的年轻男子说‘不换下铺’，薄大人又刷新了我对她的认识。”
绿无常快手剥出瓜子仁，幽幽说：“还不是怪上次有个男的，揪着薄大人论述了一百遍自己身高一米八与火车上铺空间的相斥性，要换下铺要出了她心里阴影，此后看男人先看身高。”
青无常捧脸：“萧大人想来是有一米八的……愿他自求多福了。”
绿无常说：“不，我觉得萧大人不需要坐火车。”
“咱俩要。”二娃对视一眼，在棚顶相拥而泣。
一夜过去，窗外展露出了层林浸染的金灿与血红色枫叶。十二月，尚在摇摇欲坠地维系着这渲染的色彩。
薄云从床上下来，打过哈欠，脖子搭着毛巾，手里握着洗漱三件套，眼屎还没撵干净就对上了门口那张圣光普照的脸。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坐在她门口过道的折叠椅上，朝她露出一个柔和得镀了金光的微笑，金光晕影后的车窗玻璃外好像还有两颗长霉的脑袋。
薄云被圣光封印得整个人凝固了一秒。怎么昨天没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他先洗了脸解开了封印？
他面前的折叠桌上也摊着好几个面包饼干，十分友好地问：“早上好，要吃一点吗？”
薄云深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谢谢，不用。”
男子趁热打铁：“你好，我叫彭柯。”
他热切的眼神，薄云可太熟悉了。她每天都被各色的饿鬼这样当成香馍馍看着。至于换成人，薄云觉得也没什么不同。当她，一个我国阴曹鬼民地府财务部部长（香火处处长）走在外面被人搭讪求爱求婚，她都觉得对方是想通过骗财骗色的方式让她职务犯罪。
应对此类文青，她背过身碾眼屎，“萍水相逢，承蒙错爱。”
彭柯高大得快挡住玻璃的身形无措起来，局促地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的搭讪方式有什么毛病以及planb-z。
她耳机松松搭在耳骨上，接到萧暝电话的时候吐掉最后一口牙膏沫子，他单刀直入：“我让青绿过去了，你看到他们没？”
薄云远眺了一下车窗外没来得及缩上去的四个脚板底，“躲得还挺好。”
“我在茅山鬼道这边签了15份请供合同，你那边请不到供就把他送到茅山。”
“哦。”外交处一直以来给香火处搭了无数把顺便的手。
“吃早餐没？”
薄云呵呵从裤兜摸出一根巧克力棒，“横扫饥饿，依靠自己。”
萧暝冷气嗖嗖地下降：“你又吃零食？”他眼皮子地下的鬼道肉眼可见地哆嗦起来，仿佛马上要中风。
薄云有长期忙起来就随便糊自己两口吃的前科历史，一方面是条件艰苦，另一方面是她懒得抽皮扒骨。
她和颜悦色：“零食，是□□，欲念之火，是万物之母。没有零食的生活是人间失色的，零食就是正餐存在的意义。尤其是对酸甜苦辣咸五味都剥夺的正餐来说，零食永远，无、可、取、代。零食就是恋恋不舍的小老婆，是朕冠绝后宫的爱妃。”她抬头看那窗外两个挤在一起到变形成八爪鱼一样的倒霉栗子头，嘀咕了一句，“想吃糖炒栗子了。”
萧暝冷笑一声。遂挂。
拴在她腰间只扭齐了一面对她高谈阔论听得清清楚楚的魔方：“……”
薄云咬一口巧克力棒，通体舒畅。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她吃速食产品往往是为了方便快捷需要，自从被某人雷霆万钧地镇压后——她终于找到机会找回做人的快乐了。
彭柯用纳罕的眼神看着她，头上翘起一根没顺下去的呆毛，仿佛问号的天线。
薄云更换打击对象，敲敲魔方：“给你八百字的口水介绍你的家庭情况。”
魔方的声音传入耳机，闷闷的，“高中作文都不止八百字。”
“790字。”
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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