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先去洗个澡
我们在两个世界，他暗我明。
我唯一确定的，是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薄衍，甚至，比薄衍还要令人可怖。
外面天寒地冻，这房子里的暖气也不足以温暖我的心。
所有的光景稍纵即逝，我认识他，已然这么多年。
“出去。”他不给我一点余地。
得亏我从小，在薄衍面前，就是个二皮脸。
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去给你热牛奶，我们一人一杯，你不准拒绝。”
……
欢天喜地端着两杯热牛奶回画室的时候，他还在，我刻意准备了吸管。
我怕他手上使不上劲。
“牛奶助眠，而且暖和，喝完我们回去睡觉好吗？”
我不敢看他的手，甚至连他的脚上，也裹着一双厚袜子。
这本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的长筒袜也厚得要命。
“明天让云姨给你剪剪头发，好吗？”
再任由头发疯长，就要遮住鼻梁了。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当一个正常人，跟他很平常地说话。
“我的事你别管！”
可我偏偏不信邪。
那晚我缠着他，他睡觉我就躺在他旁边，也不碍事，就躺着，不吭声。
其实是我在牛奶里，放了助眠的药。
半夜里，趁他睡着，我就拿出云姨的剪刀，把他额前的头发剪短。
顺便，用热毛巾给他全身擦了一遍。
他的手还是很无力，手腕耷着，看得我心疼。
给他脱袜子的时候，脚踝明显还有伤疤，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真的让伤疤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躺回床上天都快亮了，很快熟睡。
听到云姨惊呼声而醒来。
薄衍已经不在床上，第一反应就是，他不高兴了。
果然，在客厅里看到他，毕竟时隔这么几个月，他基本的行走没有太大问题，拿筷子也还好，只是不能碰重物，不能站立太久，不能走路太久。
薄衍拿着玻璃杯渣滓扎在魏思铭身上。
“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他的头发被我剪得很合适，棉质睡衣也是我昨晚给他换上的。
手上的玻璃渣，是我昨天给他倒牛奶用的杯子。
魏思铭脸色很白，但是不敢反抗。
云姨吓得发抖。
“小衍，你别疯了，是我要进来的，你也扎我啊，来啊！”
我知道他痛苦，知道他难受。
换做是我，手脚筋断了，也会万分痛苦。
第一个不原谅的，就是我。
我上前，抓住他捏着玻璃渣子的手，仰头跟他对视。
他有一瞬间迟疑，盯着我，仍是不太安宁。
“小衍，你记住，如果真有什么错，那就是我的错！你也不要怪简城，是为了我，他才救张小小的。”
他现在力气没我大，我带着他的手往我胸口扎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一点力在往后拉。
跟我手上的力是反方向的。
可是，得逞的是我。
“轻舟……”
我看到他眼中的迟疑。
“不然，你也找人挑断我的手脚筋，我没关系，只要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他！”
“去医院，去医院！”薄衍想抱我，可是他意识到自己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后来他跟我说过，他说当时，他觉得自己废。
他说，他可以不拿筷子，不拿画笔，但是不能不抱我。
话虽是好话，可我万分沉湎。
“小衍少爷，你不能出去。”魏思铭受着伤都不忘拦着薄衍出去。
云姨也为难，阻止薄衍：“你不能出去，小衍。”
云姨是真的担心，担心薄衍，也担心朱娅红。
“我就在家给小丫头处理伤口就好，没事。”云姨拉着我，眼里是责备。
而我偏头问薄衍：“怎么样，你原谅我了吗？”
薄衍没理我，上楼了。
伤口不深，毕竟我也没有太大力气，况且薄衍已经在阻止我。
我上楼看到薄衍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捏脚踝。
见我进去，松了手。
“疼吗？还是不适应？”我蹲下，“你别怪我剪了你的头发，也别怪简城。至少这么久，他和小可都没出来闹了。”
薄衍“嗯”了一声。
我便知道，他没生气了。
得寸进尺，我起身坐到他旁边，往他怀里钻，头一直蹭着。
虽然伤口隐隐作痛，但我觉得千值万值。
“有没有影响你别的功能啊？”我抬头逗趣道，“比如……今天你想用什么味道的，我待会儿出去买啊！”
薄衍眼神很不自然地往旁边飘了。
我趁火打劫：“这么久，你就不想我吗？”
我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次，就是在明确告诉我答案。
嗤笑一声，勾紧他的脖子：“那我去买，晚上回来，你等我。”
原以为他还是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嗓子里出了声。
仅仅一个“嗯”字，就足以让我欢呼雀跃。
裹好外套出去，直奔便利店。
我按照去年圣诞节他的样子，把一整排都买下了。
没羞没臊地提着一袋子BYT走在街上准备回去，想着要不要给薄衍买点别的什么。
结果，一辆自行车朝我飞速撞过来，我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干什么，骑车不长眼？！”
我一抬头，瞬间怕了。
骑自行车那人是王老板的朋友。
我吓得连东西都懒得捡就狂奔。
可是人家骑着自行车，而我赤手空拳脚下又没有风火轮，再折腾也没办法。
自行车横在我面前，那人哈出白气。
“王老板说，带你赚钱！找了你一天，也不知道自觉去给王老板问声好！”
其实我哪敢造次，没想到王老板对我这么上心。
我咳嗽一声，声音低哑：“我这几天有事，怎么了，王老板要带我怎么赚钱？我说了，小买卖我不做，大买卖，他这么快就答应我要做了？”
那人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当然了，王老板跟你分别之后，日夜思念，所以……想……你了。为了你，他也要赶紧干一票啊！”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满地的BYT，我知道薄衍在等我，可是我迫不及待要让王老板进监狱。
坐上自行车后座的第一感受就是，冷。
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到一家酒店门口。
我心里怦怦跳得厉害。
故作镇定：“哟，今儿怎么想通了，不在山洞蹲着了？”
那人笑得邪气：“我们王老板说了，你细皮嫩肉的，不用该待那种地方太多，所以……”
“所以你们怎么知道我在便利店？”我皱眉。
“也是遇见的！”
房间门口，我把外套脱了。
进去的时候，王老板穿着貂。
这种暴发户和土豪的打扮令我望而生畏。
“本来想过几天找你的，对你实在想得不行了。”王老板看了眼手上的扳指，“你知道的，我心疼女人，更心疼你这样的女人，看着冷冷的，让人觉得怜。”
他伸手就摸到我的脸上。
这温度虽然是正常的人的体温，但我实在……觉得比刀子还要刺骨。
“王老板，你说话算数啊！说好……”
“行行行，我知道，你别重复这事儿，我受不了！今晚你能不能别走了，留下陪我……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做，就是大过节的，冷了点。”
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白色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门口一定有人等着，我出不去。
可是，薄衍还在等我。
我皱眉闭眼：“我不想跟你睡一张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笑笑，“我不碰你，我只是想你在。”
我眼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涣散，最后用力把我拉进他怀里，语气轻柔：“梁小姐，初次见你，在会所，我就意乱情迷了，你忍一忍，别害怕，我很快就好。”
我又急又气，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他嘴里难闻的味道令我作呕。
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半小时之后，他终于缓过神，而我被他半压着的身体，也已经很僵硬了。
现在大概已经晚上十点，薄衍在等我。
可是，王老板睡着了。
……
第二天，他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我呆了一夜，身体早已经僵硬，心了冷了。
我知道薄衍不会原谅我了，我知道他已经不想再相信我半个字。
王老板放我走，我冲出去，从便利店重新买了东西打车回薄家的时候，已经早上八九点了。
心如死灰，连半点希望都没有。
跑到楼上，推开薄衍的门。
他正睡着，我不知道要作何解释。
本来在路上想了一万个借口，可是我不想骗他。
不骗，就只能瞒着。
“小衍，我……我回来了。”
他睫毛动了动，醒的。
“东西，我买回来了。”我生怕自己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先去洗个澡。”
他抓住我的手，并没有太大的力。
“你在心虚。”他嗓子干哑，语气笃定。
“没有，我只是觉得，让你……失望了。”
他睁开眼看我，脖颈处的皮肤有几处睡觉时留下的印痕：“失望之极！”
一声惊雷在心中炸开。
泾渭分明的界限，从他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生怕他会说，从此他归他，我归我。
“我不解释，你让我先去洗澡，好不好？”我不想让别人身上的味道，玷污他的嗅觉。
“昨晚，跟谁睡了？”他嘴角有一点点干，声音也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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