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激浪和水花
过山车惊险无比，起初还好，行驶缓慢，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之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吓得尖叫。
小可哈哈大笑，他倒是不在意，说我要是怕的话，就抓紧他。
看他人小鬼大的样子，哪里还有心思理会。
我一直尖叫，他乐此不疲，牵住了我的手。
“小可保护你啊！”他一本正经，也不怕。
虽然他的心智也只有八岁，但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娇嫩胆小。
也可能，跟简城和薄衍有关吧！
我手指冰凉，心都飞到嗓子眼了。
而他的手宽厚温润，很暖。
“轻舟姐姐，小可……小可……”他眼皮垂下，睫毛一闪一闪的，“小可很喜欢你，因为你陪我来游乐园。”
下了过山车，我在路边吐的哇哇的，小可给我拧开水，递纸巾，忙得不亦乐乎。
又过路的情侣，女生跟男生说：“你看看人家这男朋友，体贴温柔。”
男朋友……
擦了擦嘴，看着小可。
是，他的样貌身高，也不怪别人很自然联想到我们的关系。
“姐姐，你还要玩吗？”小可生怕我拒绝，“小可还想玩……”
我按着心口，实在怕得不行，跟他说要玩就自己去玩，我等着他。
但他非不听。
“小可……”
“我要玩水，我们冲浪吧！”
我立即惊恐起来。
我仍旧怕水，那次我被扔到江里，阴影尚有。
现在我唯一不可以碰的，就是激浪和水花。
“不行，现在……现在是秋天，会……会冷的！”我抿嘴，找了个自以为合适的理由，“我们……我们等夏天，好不好？”
小可立马委屈起来：“不要，小可要玩！要和姐姐一起玩。”
我本来就心软，尤其小可在我心里，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
“好！”我抿嘴，“姐姐陪你玩。”
他欢天喜地牵着我的手过去，冲浪板船慢慢往上，我心里越来越紧，小可瞬间像个小大人一样，把我的头护在他怀里。
他说：“简城哥哥和薄衍哥哥都会保护你，小可也会！”
我“嗯”了一声。
浪船急速往下，身边也有别的人尖叫起来。
我感觉我的雨衣被人拢起，就连脚下也被罩好。
“轻舟姐姐，以后，再以后，小可会越来越喜欢你，也会对你越来越好。”
声音中不见简城和薄衍的沉气，仅有自己的稚气。
“好，你比他们俩，好多了，最让姐姐省心。”
之后，他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牵着我。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是，在他们眼里，他就是我男朋友，笑起来好看，皮囊精致，对我很好的男朋友。
他的眼里只有我，笑容甜，眼神有爱。
这是我在薄衍和简城眼里，没见过的纯粹。
之后，我们坐在一处休息，我忽然抱住他：“小可你多陪陪姐姐好吗？”
“好呀好呀！”他喝着饮料，“小可觉得姐姐好，也想一直在。”
……
毕竟，万事不会如人，可能是在游乐园玩疯了，小可一回去就猛烈咳嗽，我带他回家，给他喂了退烧药。
可他嘴里念念叨叨，就是醒不来。
高烧到第二天晚上，烧非但没有退下去，反而厉害了。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我自知照顾不来了，也没办法把他送去医院，只能去找医生过来。
刚走出小区，被马路对面一个人叫住。
回过头，竟是一身休闲装扮的梁起，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像是长辈。
虽然小可事急，但他们已经过马路过来了，我不得不等。
“轻舟……”梁起很高兴。
我看着他旁边：“他们是……”
“哦，我爸妈，吃过饭来散步，没想到你也住在附近吗？”
“嗯。”
“那，一起走走？”
我忙喊了声叔叔阿姨，然后拒绝：“不不不，家里有病人，我正着急……”
“那等什么，我爸妈就是医生，你还找别人做什么！”
我没想到他父母除了是心理医生之外，也懂内科懂外伤。
也好，耽误不得，我把他们带到家里。
梁起明显很兴奋，但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惊讶。
“是他？”
既然他父母是心理医生，我干脆把事实讲了。
他父母惊讶万分，他也惊讶。
等他们看过，梁爸爸面露难色。
“他高烧不断，不是因为感冒，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他在痊愈。”
痊愈？
我转身给他们倒水，让梁起坐在一旁。
“嗯，按你所说，他有三个人格，最小的这个，心智八岁而已。这几年，这疾病一点点得到控制，有了好转，所以，他这个人格，会……”
不用梁父梁母说完，我也懂了。
好歹我也是学了心理学和医学。
千言万语总结一个结果，小可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有。
“姐姐……姐姐……”小可迷迷糊糊在喊我。
明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感觉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我心疼地坐在地上，抱着他胳膊。
梁爸回去拿药了，梁起坐在我飘窗台上不敢多说话。
大概我这个跟他刚认识的人，实在给了他太多惊吓。
尤其之前我还装作跟简城不熟，现在他肯定特别埋怨我。
交朋友首当其冲需要的真诚，我便没有。
“小可，难受不难受？要什么？喝水还是？”
小可一定是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再出现，所以才死命缠着我要跟他在游乐园玩，并且，还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
原来，是他自己知道了。
可他说，他以后还好，还要……
一定是因为，他有这个美好的夙愿。
我心疼，想跟他一直说话，想安慰他。
他摇头：“姐姐，我想吃果冻。”
我家里没有果冻，但我怕现在去买，回来的时候，就……
“我去！”梁起自告奋勇。
但我拒绝了。
“小可乖，不吃果冻，姐姐陪你聊天。”
“嗯，也好也好，姐姐声音好听，听得小可想睡觉。”
我比他紧张：“你别睡好不好，你撑一撑……”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并且会随着薄衍病情的痊愈，会……
“不想，小可撑着太辛苦了，困……”
他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摸，没想到摸了半天，摸出一根橡皮筋。
“这是小可用买票剩下的零钱买的，差点忘了，从给你噢！”
我拿过来把头发绑住：“谢谢！”
就是一个最简单的，黑色的橡皮筋。
梁爸带回药来，让我给小可吃下。
“吃完，他睡一觉，病就好了。”
梁爸梁妈的话再明显不过，意思我懂。
一觉醒来，就不是小可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小可这人。
“我……”
“这是每个人的初衷，让病人的病好起来。”
是啊，这不是我最开始的夙愿吗？
只是莫名觉得，对不起小可。
我谢过他们，把他们送到门口，本要给钱，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收，说我既然是梁起的朋友，也是偶然遇见机缘巧合，不提。
“那回头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我自然不会给钱，无论给多少，都是对他们的亵渎，反而不合适。
不过梁起这朋友，我算是交到了。
想我的朋友屈指可数，现在多了一个，也是不错。
转身回屋，小可靠坐在床头看着我，喂他吃药，给他喝水。
“轻舟姐姐，吃了药睡一觉，小可是不是也差不多不会再出现啦？是不是也很好，这样薄衍哥哥和简城哥哥也不会更头痛了，少了烦心事。”
我躺在他旁边，把他的头放在我怀里。
“睡吧！想太多会头痛，我给你讲故事，听困了就好好睡。”
“好！”
他紧紧抓着我的腰。
终于，终于腰上的力量小了。
小可睡着了，睡得很香。
我没忍住哭起来，紧紧抱着他，不敢哭出声。
即便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我知道，我会在往后的所有日子里，每一次见到的果冻，见到游乐园，见到棒棒糖，就都会想到他。
不至于日夜思念，但他已经在我心上，永远不忘。
人这辈子，会经历的事太多了，能有几个人几件事，会这么深刻留下。
小可是绝对会在我心间，不会淡去。
————
哭到睡，哭着醒。
握在我腰上的手比先前紧了不少。
一个激灵，以为是小可，结果看到了一双深邃深沉的眼睛。
缓和下来，松了口气。
我已经波澜不惊：“小衍。”
“你还记得我……”他摸了我的头，“这么多年，玩疯了，学野了……”
薄衍语速很慢。
“没有。”
“没有？”他缩在我怀里，“一个小可，让你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
“小衍……我……心疼。”
他倒没什么多的话，就冷言冷语，让我再睡会儿。
我头脑昏沉，本来和简城的事都没了结，现在倒是……
等等！
简城……
薄衍！
我一把推开他。
“小衍，和郑璐璐结婚，最开始是你决定的，现在你们也领证成家，你走吧！前几天就当是我照顾小可，不用谢，再见！”
薄衍眉头皱起：“几年不见，刚见到，要跟我说再见？”
“你是有妇之夫。”
他手握紧我：“轻舟，我以为你知道我心里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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