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难得的失礼
只是他这么一说，我又替简城担忧了。
经历过生死，我只想在分别的时候能好好说一声再见。
相处这么久，我不想连好好道别都没有机会。
“年龄越大，心智越稳定成熟，情况有好转也是正常的。”
他在我脸旁咬耳朵：“还有很正常的时候，你没见过。”
我眉毛压低，双手捏住他衣服，薄衍独有的气息和表情缓缓浓烈起来。
直到我后背抵在玻璃上。
外面是夜晚景象，比起川流不息的白昼街景，我更偏爱清净。
“我没见过的多了，并不想每一样了解，累得慌。”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会见到。”
很意外，我以为都到这份上了，好歹他会做点什么，结果早早地让我睡下了。
果真是我不了解他。
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约到纪尊的。
第二天一早，薄衍带我到高尔夫球场等着。
我没有印象他玩过这种东西。
“你不在的四年，错过了很多。”他习惯了说话在我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在外人看来亲密又相爱。
这天天气其实不错，冬日暖阳，明媚万分。
薄衍一身轻便休闲装，腰身刚好。
白色裤子在平常人穿起来会显得轻佻或者不够稳重。
可是薄衍穿着刚刚好，不浮不别致。
远远看到纪尊过来，他已经六十多了。
确实不如我之前一次见他那样健朗，走路已经有些蹒跚。
也许是对我没有印象，也许是我妈之前就说过，所以他看到我并没有神色惊讶。
也或许，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什么都看透了。
一双眼睛往内凹陷，眼白都已经浑浊。
“薄总！”他先打招呼，“上次一别，你就没再约见过我。”纪尊拄着拐杖，但还是被我妈搀扶着。
薄衍客气：“你比较繁忙，就没打扰。今天约着打球，一是难得有冬阳，二是……”
“哈哈哈，打球这一个理由就够了，不用再说，我虽老了，但你不一定能赢我。”
我站在薄衍旁边说不上话，我妈也难得的失礼。
之后一场球下来，薄衍认输了。
但纪尊回来的时候，明显不太高兴。
不是每个江湖老手都会情绪不形于色。
性情中人老了，也会是个老了的性情中人。
“我去安排一下晚上的餐食。”我妈应该是紧张，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秋，你坐下！”纪尊朝我这里看了一眼，“连围已经去安排了，晚上他也一起吃饭。”
清楚地注意到我妈肩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虽然她极力掩饰尴尬，坐了下来。
我嘴唇轻咬，竟然有些心疼她。
薄衍适时转过头来，安慰地看了我两眼。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纪连围。
是纪尊的儿子。
他看我妈的眼神就不够友好，即便已经是中年人。
“薄总平常习惯喝什么酒？”纪尊到现在也是特别平和的。
“不喝！”薄衍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我面前，“我老婆喝！”
很多男人是绝对不会示弱，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可薄衍特别爽快就说自己不会喝酒，并且会逞能替自己的女人喝。
薄衍刚好相反，他就属于不可能自己喝，要喝也让我替他顶着。
倒是不逞英雄，不欺瞒。
他不会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是否有面子，他有他的气场和底气，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啊，那就不喝了，不碍事，本来我也一把年纪，早就不好这个！想让你跟我儿子多喝几杯。虽然他比你大，但能力远远不及你啊！”
对于纪尊的客套，薄衍并不想搭理，耐心等他说完。
“好了，客气话说太多就无意义了，下面我要说正事！”薄衍从来不会废话多，“我老婆的生母，就是你现在的太太，你口中的小秋！相比之前我老婆的父亲过来找过你！你也不用觉得这件事由我说出来会难堪！”
包间内鸦雀无声，只有纪连围在一口一口吃饭。
这房间里唯一的局外人，应该就是他了。
“我没有别的要说，就简单提醒，既然你与我有过一些来往，就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不想看到的事就一定不要看到。至少你太太在与你有婚姻关系的时间内，对你尽善尽美。活到六十多岁，应该知道，每个人的过去，是无法避免的。”
也想不到薄衍会说这么一番话出来。
瞬间能想到，他在公司的时候的状态。
莫名有些崇敬。
纪尊见薄衍实在没有心思虚头巴脑说一些无所谓的话，也就不再客套。
“我知道，薄总今天是作为我太太的女婿来，教我怎么做人。虽然我老了，但并没有老糊涂！当初她遇到我的时候，衣衫褴褛，说自己遇人不淑，我第一句话问她有没有离婚，第二句话问她有没有孩子。她，只说了一半实情。现在我快七十岁，有人来告诉我，她生过孩子……”
纪尊的霸气终于出来了，刚才他一直掩饰自己的戾气和锋芒，现在他终于把该有的脾气拿出来。
桌上酒香四溢，却只有一人饮酒。
“好，要么你们离婚！”薄衍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就直接说了。
“想分财产，做梦！”
我妈在一旁心绪不宁的样子，想阻止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她所有的自尊和自信都是纪尊给的，本质上我妈是个唯唯诺诺，有苦往肚子里咽的人。
“我作为心理医生，收入还不错，即便无法大富大贵，但是绝对能好吃好喝。”我气得不行。
几十年的夫妻，他们就没点感情？
一提分开，就第一件事想到分财产而不是……
好好谈谈。
“不必，我薄家既能养活公司几百口人，那么让老婆和岳母日子轻松，没有大问题。”薄衍也不高兴了，刚才脸上还有些表情，现在完全板着脸了，“说到财产，你现在手里做的那些东西，我已经让人查过，能交给监察局的，好像拿不出手。”
纪尊和我妈脸色同时变了。
就连吃饭看好戏的纪连围也停下了手，眼睛一直看着薄衍。
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在场的应该只有我妈最说不上话。
“你威胁我？你要我怎样？”纪尊没看我妈，反而是看着我，“还有你，孩子，你父亲三天两头叨扰我一个病人，避而不见，他就撒泼，强硬拒绝他就无赖，我实在……”
我妈抓住纪尊胳膊，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直跟他说对不起。
现在这份儿上，我只能拉着薄衍，不让他再吓唬人。
可是薄衍眉目淡定：“你不需要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那瘸子我已经让人打发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做的决定，是要继续过现在的日子，还是过原来的日子！”
纪尊还没回答，纪连围倒是抢话了。
他一直想要他父亲的财产，可是因为我妈的存在，就不那么完美了。
甚至，成了阻碍。
“谁家的人谁领回去，我爸不需要这样的女人照顾，我自己会给我爸安排好一切！”
在金钱面前，所有的问题都成了那问题。
钱可以让仇家合作，也可以让朋友反目。
况且我妈和他的身份，本来就是矛盾。
“也没想过要财产，只是夫妻一场，我只想尽心尽力，好好在一起！钱，我本来就没有，走的时候自然就不想再带走！”我妈眼窝有些深，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我依然也不会去靠我女儿，我自己的命，怎么样都行，苦过，就不会害怕。”
我妈的勇敢和坚韧领我心里舒服不少。
至少她不是一贯地柔柔弱弱，而是稍微有自己的那么点力量。
以柔克刚。
“所以，我在这里跟你们大家说清楚，也跟老爷子说清楚！我，不会要纪家一分一毫，除了日常花销，我不会多转一分钱在我私人账户上！”
或许是我多想了，我觉得我妈的表情有些急迫。
或许我们都看错人了，她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反而，她特别强大，强大在她心里，不为人所知。
……
晚上回去，我跟薄衍在酒店，他趴在我身上胡闹。
我想着我妈的种种表现，心里怀疑万分。
“我妈真的不是那么简单！”我声音不大，薄衍听得清楚。
他咬着我皮肤：“今天我并非警告纪尊，而是在试探你母亲！果然，她沉不住气，当着众人的面表态。她当然不会要纪尊的钱，因为纪尊已经给了她一块大跳板，她可以自由发挥，一辈子饿不死！等纪尊死后，她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我不懂薄衍的意思。
“我妈到底在做什么事，会这么……她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
“她当然要装得楚楚可怜！轻舟，你不要忘了，当初她也是决定把你送来我家的人之一！她更是在你爸入狱之后，果断有勇气到这里来嫁给纪尊的。纪尊这人，不会少女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你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容貌，还因为……”
薄衍的话，我听不下去了。
心里不愿意用丑陋的想法，去揣测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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