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便没了朝气
尽管是简城的事，但我此刻却觉事不关己。
尤其一个人若是没有那份心思理会更多的，旁人事情的细枝末节。
很意外陈蕊给我说这些，毕竟对我而言，一个人要是把自己的老年生活都规划好了，那这人便没了朝气。
要知道，她所计划的生活里，就没有“希望”二字。
“有缘再见吧，或许见不到，毕竟，以后难有交集，也难偶遇。”我转身往尼姑庵走。
这里才算是我该做的正事。
薄衍瞥见我，许是因为我身上的烟味，他皱了眉。
“遇到熟人了，你应该也知道她，陈蕊。”
提起这名字，薄衍就面露嫌弃的神色。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对旁人的容忍度不高。
“有劳你们来看我，本来只是想图个清静……”薄妈比我平静，“之前我给她一个东西，让她转交给你，你记得带在身上，没有坏处。”
薄衍眼角余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冲薄妈点头。
这种母子相处的模式真是闻所未闻。
……
从尼姑庵离开，薄衍便问我回荆城或是再去别的地方。
我早已经无心游历，只想回去捡回一个工作。
梁起也断断续续给我发过短信，让我回去之后一定聚一聚。
所以我跟薄衍说，这次远行就到此为止。
我万万没想到他妈妈就在这里，并且，还是尼姑。
如果不是我这一生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会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薄衍把我腰搂着，“生气我查你？”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晕，你别在意，薄衍，我累，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在自己家里。”
然而我这个美好的愿望一直也没有达成。
纪连围打电话给我，说纪尊病重，让我一定去一趟。
接电话的时候我在酒店收拾我的行李，开了扩音器，薄衍就坐在沙发上，听着。
我斟酌几秒，答应了。
“自己能不能应付？”
我想了一下：“嗯。”
可薄衍还是决定跟我一起。
纪连围的助理在机场接到我们，开车到纪家。
四十来分钟，我和薄衍坐在后座，一句话不说，他一直握着我的手，面无表情。
这严肃的样子瞧着就是他知道了什么，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不知何时开始，人类已经习惯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自己身边要好的人。
纪家大门气派不已，象牙白的双开大门，门口左右站着两个守卫。
也难怪我妈乐不思蜀，不愿意再用正眼瞧我爸。
园子里人不多，都穿着很素色的衣服，个个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看样子纪尊是真的有些毛病了。
要不他们怎么一副丢了饭碗的样子。
跟着纪连围进去，保姆说纪尊和我妈在楼上。
“今天我请你们过来，是因为想让你们劝劝秋女士，让她放过我爸！”
薄衍坐在沙发上，上身往后靠，不太想听的样子。
“我妈到底怎么了？她做了什么让你用这么严重的词和这么严重的话来讽刺？”
他的气质和肢体动作也不像是普通中年男人。
所以我跟他沟通起来，总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
“你上楼去看看。”薄衍拍了拍我肩膀，“听话。”
“你为什么支开我？”我警惕地看着他。
薄衍脸色更严肃了，他盯着我：“上去，听话。”
不是没脾气，而是不想闹得很难堪。
更大的原因，是我想见一见我妈。
刚过完年，别人家喜庆的感觉都还在心头涤荡，我们这就已经长戚戚了。
我跟着保姆上楼，还在走廊上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听不清内容，但我辨别出是我妈的声音。
走到门口，保姆敲门进去。
我不想看到纪尊，就在门口等着。
三分钟后，我妈出来，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以为她会哭得眼睛都肿了，会稍显狼狈。
没想到她很平静，只是眼波温柔。
“纪连围把你们都找来了么？为了一点小事，他倒真舍得下本。”我妈顺手把门关上，“我们下楼说吧，他肯定把我说得有很不堪。”
每次见她，都和之前判若两人，并非我没仔细琢磨过她，而是春日刚起，心里那点东西全被薄雾罩着了，竟看不清人。
“他们在下面有话要说，你我下去可能不太方便。”
我妈忽然强势一句：“在我家，有什么方不方便一说？”
说完往楼下走，并叮嘱保姆照看纪尊。
他大概是熬不过春天，还好把冬天熬过了。
我仅凭这点猜想，绝对过不好日子。
下楼的时候薄衍正和纪连围说得顺畅，看表情，薄衍没什么情绪，纪连围也平静万分。
他甚至，有点高兴。
“小秋阿姨，我爸怎么样？”
“还死不了，过一两个月就不一定了，什么好药都用上了，我也尽力了。”我妈说话丝毫不忌惮，根本不是上次吃饭那样，还稍微有点胆怯。
纪连围下巴拉长，明显生气了。
他指着我妈：“你稍微懂事一点，我爸养你这么多年，现在你分明是……”
“是什么？”我妈坐下，“他养我这么多年，我不也把青春赔给他这么多年？用钱买青春，他不亏。况且，你应该不知道，他已经很多年，都没赚过钱了，你以为是谁撑着？是我……”
我肯定不敢相信我妈的话，她竟撑着这个家？
“你……”
“你玩股票，空手套白狼，就是养家的法子？”薄衍眉头稍挑，把我拉到他旁边坐下，“轻舟，早前我查过她，但……”
“但你没告诉我，怕我难过？”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其中深意满满。
“不会，既然她跟我没什么交情，我也不太难过。”
现在想想有点讽刺，我爸那种地痞流氓，竟然……
只是，我妈对付一个我爸，能力是绰绰有余，那她又为什么找到我哭哭啼啼。
况且，但是薄衍还毫不犹豫给了她钱。
当时，薄衍应该知道她是故意做戏给我看了吧……
“轻舟，你这么说，是在责怪妈妈？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为你以后，我赚这么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谁花，还不是留给你！”
她说得冠冕堂皇。
“小秋阿姨，我爸已经老了，他被你弄得晚节不保。你打着他的名号，却做一些有悖道德的事，弄得我现在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
“那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本事！”我妈倒茶喝着，神情怡然。
薄衍喝茶润了润嗓子，问我希望他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我反问。
纪连围说，他已经提交了材料，准备起诉我妈。
这下我终于明白薄衍的意思，他是在问我，要不要他插手。
我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明显还是心虚的。
忽然间想起我爸那会儿在陆宁海家附近跟我说的话。
我太年轻了，判断力还不足够。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是纪家的事情，我们作为外人，多管闲事就不好了。”
薄衍点头，我妈有点慌了。
她警告纪连围，如果他对她不仁，她就对他父亲不义。
两个人不顾楼上睡着的纪尊，僵持得很难看。
“轻舟，你希望我进监狱吗？”我妈冷笑，“我以你的名义买了块地，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
“你……”
“另外，还买了基金，昨天我看过，涨得不错。”
她太荒唐了。
“你和那男的都能和解，为什么和妈妈不能，他能给你什么，除了给你添麻烦，给不了你任何东西。妈妈可以给你，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条件，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能喝妈妈好好过日子？”
我面无表情：“我跟他已经断绝关系了，之前拿了点钱把他打发了，你也要我打发么？不对，你不缺钱，你缺教训！实话实说，你的生活唯一大的波折便是我爸和我的离开，除此之外，你过得不能再好。现在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她否认，“我承担的风险，你永远不知道！你没有办法想象妈妈是怎么做的。之前我来找你，其实……”
“其实就是为了和我联络感情，然后以便于今天这种情况发生，我可以帮你，对吗？”我毫不留情撕开真相，“但是你看错人了，真的，我没那么菩萨心肠。”
“你是我女儿，帮我不是天经地义？”
“你只养了我八年，说什么我是你女儿？”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人不死不休地争吵，我并不是个容易发火吵架的人，现在我被她逼上绝路，把我心底的那点暴躁全部吐了出来。
薄衍抱我拉到他怀里：“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跟人吵，像什么样子！听我说几句？”
我本身就气得直打颤，被薄衍这么一抱，更抖得厉害。
一想到，在八岁的时候，他们狠心把我扔到别人家，还是为了钱，我就满腹地委屈。
她把我的命都改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遇到郑璐璐，不会差点死了，不会……
“你说什么？你作为我女婿，占了我女儿，不给她名分，还到处宣扬，我女儿的名节都在你手上没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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