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叫声哥哥
“回?”
顾南枝细细品味这一字,故意道:“周文滨,本郡主刚刚站定,与你说了不过两句话,你这般急着赶我走,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文滨一震,窘然说道:“郡,郡主说笑了……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虽如此,可他明显底气不足,说话时目光总惦着往后瞧。
“那请我们去屋里坐坐?”
“不可!”
“为何不可?”
“……因我屋中凌乱,恐,恐污了郡主慧眼…!”
顾南枝置若罔闻,作势提步向前,道:“不妨事,正好走得累了,歇歇脚也是好的。”
“郡主留步!!”周文滨一个箭步跨至路中,张开双臂,急道:“你女儿家家非往男子屋里钻什么!”说完自觉失态,又弱弱补充一句:“……郡主金枝玉叶,我是怕…怕……”
“怕这怕那,就不怕再挨顿揍?”顾南枝温婉一笑,假意活动起手腕。
周文滨果然忌惮,后撤两步,不知为何仍要咬牙硬扛,保持拦挡姿势不变。
“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擅闯民房!”
“就算我有圣旨?”
“就算你有……”周文滨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喏喏道:“…圣旨让你查案,又没……”
“周文滨!你可是不知‘便宜行事’是为何意?”顾南枝实在不耐与他扯皮,加快了语速:“即圣上许我自行审时度势,不必拘泥规矩条文,怎么方便怎么来,你若再拦,我将你头颅拧下也无任何过错!”
说完,不再理会那面如土色的纨绔少爷,他倒也没再作梗,长吁短叹跟在二人后面,低头垂首的模样好似义愤赴死一般。
郁离一直落后顾南枝半步走着,悄悄抚了抚脖颈,莫名感到一阵冷意——郡主面前,能服软就别头铁,这是生存铁律!
昨夜命案人人自危,勒令几位主子待在各自房间不得走动,丫鬟小厮也全都归于一处看管,当时布置确有未雨绸缪之效,极尽可能将周府保持原样,着实为顾南枝、郁离查案提供不少便利。
“哇,周文滨,你多久没沐浴了!”雕花木门推开,房中透着股怪味,顾南枝苦着脸就要进门,却被郁离横臂拦下,“……你干嘛?”
“郡主,嗯……”郁离拖声沉吟,似在慎重斟酌措辞,“搜房这等不体面的活计怎能劳动郡主大驾?还是…还是让我来……”
“好生奇怪,为了侦办案件,死尸我都见过,区区一男子的房间有什么进不得的?”顾南枝奇道,转头眯眼瞄他,“你收他好处了?”
“……郡主说笑了,”好不容易有所缓和,郁离生怕再惹到她,只好顺从道:“我跟您一起……”
“别跟着我!”顾南枝回头喝止,“你看好他,别让他暗中做什么手脚!”之后,便里屋外屋来回巡视起来。
奇怪,居然诚如周文滨所言,确实空无一人。
那他怕个什么劲儿呢!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我说过了啊,你非进…就是什么都没有…啊……”周文滨小声嘟囔,眼神闪烁不定,却不受控制地总是落于一处停顿。
心明眼亮如郁离,当即顺他视线望去——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一组柜子,上面积满灰尘,看样子闲置已久。
再看顾南枝这边,卧榻之上床幔散开,影影绰绰,教人看不清床上情况。
饶是她心性坚定,现在也开始略略后悔:为什么逞能!为什么不让郁离帮忙!要一个未出阁的娇娥去掀陌生男人的床铺……属实过于为难她顾南枝了……
管不了这许多礼教,不过是查案所需!
犹豫再三,顾南枝终是动了,站得老远,手持圣旨底端,颇为嫌恶地小心拨开幔纱。
“唔。”
顾南枝一把捂住口鼻,温热腥膻的气流从挑开的床幔破口处弥涌而出,不谙人事的小郡主只觉是周文滨懒惰肮脏,根本不知这凌乱床褥、洇干液痕代表着什么。
再转、再看也无收获,地上散落着或立或倒的酒坛,黏黏糊糊的到处洒,洗漱盆里胡乱搭了几条巾帕,衣裳鞋子也是东一件西一双,没有一隅是与案子挂钩的可疑之处。
既知周文滨与此案无关,顾南枝便也不想再在此处浪费时间,几步走到外间,却见郁离与周文滨遥遥对峙,后者见她出来,甚是惶恐地使劲咽了咽口水。
“周大少,我就随便看看,既不偷你的也不拿你的,何必这么小气?”郁离刻意在一立柜前驻足,吓得周文滨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吭声咽气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有何发现?”顾南枝几步上前,一眼发现柜门之上几个指头印清晰可见,说着便伸手启门,“咦?这柜子里……”
顾南枝手快,郁离出言阻止已来不及,直接一手捂上她眼睛,另一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你……!”虽说是心仪之人,但顾南枝骨子里传统,实是无法忍受这种越界行为,运起劲道欲将这登徒子擒住。
“啊~~”
“周文滨!你好大的胆子,屋内藏人秘而不宣?”意外的是,郁离用的力气极大,不由分说将她锢在臂弯,顾南枝一挣之下竟没撼动其半分,“你明知今早有人查案,竟…竟如此不知廉耻!!”
顾南枝愣了,连同反抗的力道也一并卸了。
额头抵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一呼一吸间尽是淡雅竹香,隐约还能听到他咚咚作响的心跳。
脸上渐渐烧了起来,顾南枝注意到按上自己脑后的手微微发抖,在视野丢失的身后,好像有什么人从柜中狼狈爬出,与那反应过来的周文滨聚在一起。
“…我,我……”周文滨手忙脚乱解下外袍,披在赤条条的男人身上,“…我也知这事儿不光彩,传出去我就没法做人了…周府前后都封了,实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我这才……”
“也就是说,昨夜从开宴伊始到仓房起火、偏房血案,你都是与这小倌厮混在一处?”郁离语气仍是沉抑,一想到此人愚蠢,差点害小郡主看到男子胴体,就忍不住一阵阵怒火中烧。
“正,正是……”周文滨拉着小倌一起,隐秘癖好暴露人前,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哼……”郁离胸腔震动,咬牙发出不屑鼻音。
“别,别宣扬出去……!”周文滨语气复杂,软磨硬泡地嘱咐。
“你好自为之吧!!”郁离气极,不再与他纠缠,拥着顾南枝拂袖而去。
后来是怎么走出周文滨居处的,顾南枝脑海放空全然不记得,待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跟在郁离身后向北走着。
顾南枝眨眨眼,探头去看郁离侧脸,只看到绷得死紧的下颌线,和几乎能喷火的眼睛。
火?
“哎你说,那场火会不会……和凶案有什么关系?”顾南枝想到什么便说,根本没考虑当下气氛是不是安静得诡异,还边说边回忆道:“我爹是宴会开到一半时被周翰叫走的,不久是子夜歌舫的歌舞助兴……再来是起火、灭火,随后注意到席上少人,寻至偏房发现血案已然发生……”
“总不至于是巧合吧?凶手杀人时正好有人放火吸引注意?”
话至一半时郁离就已恢复常态,端着手与她并肩而行,听着听着,面上笑意加深。
“郡主明断,此行便是通往周府下人住所。”
“诶?周府下人?”顾南枝努力从混沌中整理思路,顺嘴问道:“你是说火是下人放的?”
“还能再具体到一人身上。”郁离唇边带笑,一脸的高深莫测,似是故意引得顾南枝同他说话、再多说几句。
“谁?”顾南枝果然上钩,难以置信道:“你知道是谁放的火??”
“看在我冒着被你折断手臂的风险,也要守护郡主眼底干净的份上……”郁离凑近,眼波潋滟,蛊惑似的低语:“就原谅我一次,可好?我保证下不为例。”
俊朗不凡的面庞倏地在眼前放大,顾南枝直接推拒,别开头不去看他柔和的眼神,脸颊绯红一片,闷闷道:“那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都不许再瞒我!”
“君子贵诚,自当言而有信。”声线低沉,严肃且认真。
“那你快说,放火之人是周府中谁?”顾南枝急急问他。
“现在……在下可否恢复友人身份,还称郡主一声‘阿枝’?”郁离歪头看她,表情餍足,似在欣赏顾南枝急不可耐的娇俏模样。
“能能能!到底是谁?”
“叫声‘郁哥哥’听听,我就告诉你。”
得寸进尺!就不该轻易放过这大狐狸!
“你……”顾南枝又羞又恼,一下语塞。
“逗你的,”郁离眉眼舒展,哈哈笑开,直道:“是管家何三放的火,昨夜他来时,我看他裤脚沾了火油。”
“你怎么不早说啊你!”顾南枝气得捣他一拳,“这不就结了吗,何三是管家,对周府环境最熟悉不过,夏至宴期间的人手布置也都由他安排,想要避开所有人耳目先放火再杀人,最后回到宴厅谎称如厕,完全说得通啊!”
顾南枝越分析越觉正确,跃跃欲试就想招来衙役,好将何三抓捕归案,郁离却出言制止,劝道:“阿枝又忘了,现场还没看,怎能轻易妄断凶手?此去先探他口风,说不定另有隐情。”
“嗯……也对,”顾南枝闻言冷静下来,道:“是我心急了。”
郁离满意点点头,说话间,两人一道来到周府正门附近,一排朴素矮房出现在前,这便是周府下人的休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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