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或争,或真
世间感情,无非两种,一种是“真”,一种是“争”。前一种是不为任何外界因素影响或契机而对你心动,后一种则是发于男人或女人的好胜心,好像什么东西争着吃才有味道,对同一个人争着献爱,爱才有意思。
以前许蔚岚不明白是天真,现在再不明白就是愚蠢。
成年人的孩子气是危险的,某些“误会”也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的事实,解释也不是无条件的。当初还能够去辩白去相信的时机早就过去,现在厘清旧帐已经太迟。
她走进小酒的房间,再帮小酒掖了掖推开的被子,又借着小夜灯的光看了小酒的睡颜好一会儿,然后掩好门走出去,轻手轻脚地洗漱。
等许蔚岚把漱口杯搁回镜前灯的置物架下,准备走回自己房间时,敲门声又响起来。
她走到大门处,默不作声了片刻,直到听见林槐叶的声音叫阿岚,才松了口气把门打开。
“怎么才开门呀阿岚,你又不是小酒,还怕狼外婆呢?”林槐叶半嗔怪半取笑着和闺蜜说话,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怅然。
“嘘,小酒已经睡觉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发个消息呀?这么晚……怕有坏人。”许蔚岚接过林槐叶拎回来的红酒置进酒柜里,低头轻声说道。
“本来上楼前想发的,一紧张就给忘了!”林槐叶满脸警惕地凑近了点闺蜜,悄声道:“我怀疑前几个月社区民警端掉的那窝传销人员又回来了!刚我到单元楼下的时候看见有个男人蹲在绿化带里边抽烟,不说话,可吓人了!”
许蔚岚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种预感:“那个人……是不是穿棒球服?”
“靠,你也遇到了?!那不行啊,今晚就得报警,我们这里还住着小朋友呢!”林槐叶一拍大腿,心急如焚。
“别紧张,楼下的人应该不是传销……是卫来,他一小时前来过。”只是许蔚岚没想到关上门后他一直没走。
“他又来找你了?这第二次了吧,又是什么借口?”林槐叶朝小酒房间的方向看了看,克制住了拍桌审讯的冲动。
许蔚岚轻吸了口气:“不早了,你先洗漱吧……我们回房间再说。”
林槐叶点头,心里连声道某人真是阴魂不散,原来男人纠缠起来也可以丝毫不逊于女人。
约莫二十分钟,林槐叶以出乎许蔚岚意料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号称“一天也离不开面膜补水”的女人今天连面膜也没敷。
她一躺下,就侧过身用炯炯目光示意许蔚岚可以开讲。
“卫来说他不小心吃掉了小酒给阿护做的生日蛋糕月饼,阿护哭得厉害,非要他赔一个,所以就上门了。”许蔚岚尽量精简了措辞,只求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即可。
林槐叶在她意料之中挑眉质疑:“这种一眼假的借口你也信?卫来惯着他儿子,你也助纣为虐?”
“阿护不是他儿子……是他外甥,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这个骗人。”
“嗯?你见到阿护亲爸亲妈了?”林槐叶再次震惊。
“嗯,今天幼儿园开放日,阿护爸爸妈妈都来了,他们这一周都出差,所以才让卫来临时接几天小朋友。”
“靠!卫来还真是诡计多端!那你更不应该同意他带阿护上门啊,你就不能联系阿护亲爸亲妈?”
“……他说他明天就会离开,这是最后一次,我也不想让事情再麻烦了。”善良最易被人利用,她也没能幸免。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单纯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故事听过没,步步紧逼听过没?纵容他不才是更大的麻烦?”,林槐叶在床上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又像来了灵感似的接续自己前面的话:“还是说,阿岚你就有心纵容他?”
她还能怎么办,他总是有不停打扰的办法,报警告卫来骚扰?又苦于他没有实质性的犯罪行为,她在他面前总是吃哑巴亏……她比谁都盼着这场纠缠的结束。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以为他总会识趣……”但在他这里,效果好像适得其反。
“所以卫来是哪根筋搭错了?他见不得前任过得好?为了炫耀他过得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阿岚?”纵使林槐叶的恋爱经验远多于身边这个闷葫芦性子的闺蜜,但像卫来这样分手四年还不要脸找上门来的实属少见。
“他知道我跟钱行离婚的事……他问我对钱行还有没有感情,我说没有。他又问我,他和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这不是段简明的对话,连复述都显得拗口和困难。
“他怎么知道你离婚了?难道他还调查你?”林槐叶觉得细思极恐,不能不问。
“……大概是沈约告诉他的,锦程幼儿园是沈家的产业,我的简历上填了婚姻状况。”
林槐叶没想到会听见某人的名字,寂声片刻后果断咬牙切齿的开口:“这两个一丘之貉。”
许蔚岚既然把婚姻状况填上,也即是一种坦诚,也是免得长舌之人不停对“小酒爸爸在哪儿”做不嫌累的猜测,只是没想到有时世界真的很小。
许家和钱家是同一个镇上相隔不远的邻居,许蔚岚和钱行上的是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钱叔叔和钱阿姨都喜欢她,每次她去钱家玩,回家时总要被塞一大包零食;钱叔叔公司有什么家庭旅行、游乐场福利,带的也总是两个孩子。
直到钱行初一时钱家出了变故,钱行的爸爸意外去世,钱行搬离了原来的家,从此和她在不同的初中、不同的高中完成了各自的学业。
以为除了童年从此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竟在高三毕业、步入大学的暑假重新有了交集。
钱行的妈妈终于放下过世多年的钱叔叔再婚了,婚礼邀请了几家从前要好的亲戚和邻居,许家也在其列,许蔚岚也就跟着出席。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和钱阿姨问好,钱阿姨宽慰地笑,说眼见着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往后可以慢慢丢开手,也羡慕她爸爸妈妈有个这么贴心懂事的女儿,不像钱行是男孩子,话少又别扭。
许蔚岚倒觉得钱阿姨的话多是谦虚的成分在。虽然他们两人比起儿时都变了许多,尤其是钱行,爸爸过早的过世让他有种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沉默,言行处事都像个比她大好几岁的哥哥,但待她温和,这交集还是擦出了些悸动。
可惜这悸动还未真的修成正果,就被卫来所造的误会了结了。
许蔚岚是想解释的,可钱行只是笑笑,对她说他相信她,但也要对她说抱歉。卫来的半路杀出让他恍然明白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机,他也不是个在感情上有天分的人。有经济基础才能有上层建筑,这是已故的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
当时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但也不会耽误她。
钱行还说,女人和男人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同,所以在选择上也会有所区别。
当时的许蔚岚无言以对,好像明明知道这个人说的都是对的,可她就是有些难过。为什么提前到来的上层建筑就一定会动摇经济基础呢?钱行对自己和她就那么没信心?
直到和卫来有疾而终她才发现,好像理性是不近人情了点,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和别人少受伤害。
好像他知道某样食材如果烹饪的时机不对,就迟早有一天会煮沸干涸,所以牺牲了自己做提前的冷却剂。
再后来,她和钱行是在医院再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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