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家的路(3)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儿子是一生的执念,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似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别管你赚多大钱,当多大官。只要你没有儿子,你也是可耻的。
中国人的重男轻女是融在他们老一辈血液里的执拗,然而中国的计划生育是他们老一辈掺杂血和泪的屠刀。
“林池她有一只眼是看不见,政策之外尚有人情,那就是如果第一个孩子残疾有病,是可以申请第二个孩子。”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振国将她扶正,手指轻轻拭去她的泪,许竹青一直保养当得,已经40岁的年龄但是看起来好似刚满三十,正是女人最漂亮最风情万种的好年华。
他轻轻吐出:“林池可以是林诺。”
其实从住进这个家,林池仅仅见过林诺几次面,那是一个要怎么形容的女孩了?漂亮、美好、高贵、精致、幸福等等,可以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她身上,如果在庸俗点说,她就像天上的仙子,林池就是地上的污泥。
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就已经比她幸福千千万万倍。虽然不想这么形容,但就是如此。林池是不太想见她的,见了会自卑,甚至还有不甘。
好在,林诺这段时间并不住在家里,她对于林池的到来厌恶感相较于许竹青而言只多不少。听说她住在外公家,许竹青几乎每晚都要回去陪她,林振国亦然,整个偌大的房子,时常只有张嫂和她。
倒也乐得自在。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想她老屋前的桂花树,特别想小胖,特别想家。
不过,她的家在哪儿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更深露重。
冬天快要来了吧。
林池要上的学校,是一所名校—西高,在那就读的要么成绩优秀,要么有权,要么有钱,三者之中缺一不可。在她曾经普通如尘埃的人生里,从不曾也不敢奢望过的。
李叔办完入学手续后便将她托付给教导主任,从教导主任的话里间听出不少赞许,或许局长的牌子就是有点大。
安排在最好的班级-一班,领了书包、校服,然后被领进一间教室,一班里三十来个学生,教室宽敞明亮。她被安排在第三排靠窗户边的座位。同桌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娇小女生,尖子生,从她走进教室抬过眉眼打量一番之后就再也没关注过,一直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一上午,她浑浑噩噩地渡过,这里所教的内容与她在乡村里所学的差别很大,再加上她入学晚,少学了一个月课程,听的很是费力,勉勉强强撑过了一个上午。
午饭,是在学校的食堂。她早上吃的很少,这会早已饥肠辘辘。
食堂里有十几个打饭窗口,各式各样的饭菜,香气扑鼻,她馋的直流口水。
站在一盆红烧排骨面前稍稍迟疑了下,刚准备把餐盘递进去。倏地,从身后越过头顶,甩出不明飞行物,直接塞进窗户里。
“排骨,一盆排骨,一块也不能少。”瞬间,食堂里只听见洪亮的回音。
眼瞅着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排骨全进了他的餐盒,不满地望向这个插队少年。高高胖胖的一少年,皮肤古铜色,说不上清秀,五官还算端正,就是眼睛有点小。再瞅瞅他的个子,大城市的营养就是好,明明才高一,居然比她还高一个头,要知道林池当时168,在乡村里真没几个男生的个子能比的过她,更别说女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坐在最后一排。
“哎小一一,悠着点,吃太胖了不好做半蹲。”后面排队的男生起哄说。
那人揉着一头黑色短发,回头怒:“滚你大爷的,你才是小一一,你们全家都是小一一。”
不过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男生被唤着“小一一”属实有点滑稽。
要说“小一一”这个外号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顾一小的时候体弱多病,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一是在医院渡过的,三分之一是在家里吃药观望中渡过,另外三分之一嘛,是在生病边缘渡过。他父母那个急啊,家里也不缺钱,换着医院看,换着营养品补着。但是这孩子还有最大的毛病,乳糖不耐受,外加海鲜、冷空气过敏,一喝牛奶就上吐下泻,一吃鱼呀虾呀之类的就全身起大红疹,夏天吹个空调就能咳嗽一整个夏季,冬天稍微受点风吹又咳嗽一整个冬季。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生病,在上初一之前还是小不点儿大。那时候他夏天穿的长裤长褂,冬天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细小的眼睛,个子嘛还是娇小型,不知谁开个头,给他起个“小一一”的外号,也就这么流传下来。
“哎哎,你就是喜欢吃排骨也不能全打完啊,我们还要吃了。”胆子大的男生在后面不悦地囔道。
“谁让你们来的晚,有本事排我前面给盛完啊”叫嚣着:“后面想吃排骨的同学们,下次请赶早。”
“你好像插了我的队。”林池在一旁打断他的慷慨激昂。
嚣张的少年这才低下头注意到眼前的女孩,怔忪了几秒,便说:“要不我分一块给你。”
林池默不作声,动作上却有所表示,她拿起筷子夹走他碗中块最大的一块中排,悠悠然地走开。
她走后,少年眸光浓郁。
下午第一节课间休息,林池看到了林诺,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最里排靠着墙角,因为上午没说过一句话也没起来走动,一时疏忽没发现。
是顾一的喧哗声吸引到她。
林诺乖巧的蜷在一角与往日里飞扬跋扈迥然不同,要不是牢牢记住她的面容一时还以为认错了人。
“哎顾一一,你有江美人□□么,推送给我好不好。”同学甲问。
“小一一,你知道江美人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么,他喜欢长发还是短发,你看我这头发长度是他喜欢的不。”同学乙问。
“小一一,你告诉我江美人的爱好,我请你吃排骨。”这位同学对他的喜好还真是了如指掌啊,正中要害。
“走走走走,我又不是江美人的保姆,找他都找到我这儿来了”顾一怒吼。
他几乎每一天都要面对类似的场景,烦死了。怪谁了?只能怪江美人长的太好看了,以他容貌傲居西高热度排名第一,被整个学校传的神乎其神,绝世容颜,倾城倾国。
呸,一个学渣而已。
顾一对自己的长相向来是没有自信,那是因为打从出生起就被拿来同江词作比较。他们父亲都是同一个军区转业回来,同一间单位上班,同一个大院生活。
江词学习没他好,但是人家长的好看啊。
江词画画没他好,但是人家长的好看啊,
江词话少脸臭,但是人家长的好看啊。
好看能当饭吃么?
还真能当饭吃。
顾一那个气啊,十五年来一直生活在江词的阴影下。
“顾一,你吵死了。”一直默不出声看戏的林诺突然打断了他。
顾一咧着嘴,讨好地笑:“你好啦,一上午都不搭理我一句,我还以为你大姨妈来了。”
林诺一听,抓起书本就往他脸上砸,边砸边说:“你闭嘴。”
顾一适时的闭上嘴巴,循着她的目光,望向离他们隔着三个走道的女生。
这女生他印象颇深,今天刚转来的,中午还抢了他块排骨。长相嘛,挺一般的,倒是秀气,但是也不值得如此深究打量。
他不解地问:“你认识她?”
林诺没挪开目光,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半响,咬牙切齿地说:“何止认识。”
对上她的目光,林池忽感后面的日子不会太安逸。
连着一个星期,林振国和许竹青也没回过家。林池倒是也乐得自在,每天白天上学,晚上睡觉。从家到学校,两站公交车的距离。她有晕车的毛病,宁愿走路也不愿意坐车。
这天,一如往常。下了晚自习她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10月末的天,夜有点凉,校服厚实,一路走来也不觉得冷,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香的她走不动路,好像很久都没吃过烤红薯了。
在村里,红薯成熟的季节,她总是同小胖去田地里偷红薯,再寻个无人的小树林,捡些短树枝和干树叶,挖个洞,用树棍搭个架,总是把握不准火候,红薯往往表面烤地黑焦黑焦,里面却没熟,就着没烤熟的吃下去,那时候觉得这就是人间美味。
人们说一旦喜欢上怀念过去,那就代表着现在过的很不好。
林池叹口气,从兜里拿出一块钱买了个大红薯,烤的软软的,香香的,连着皮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心里念念,果然比自己烤的要好吃的许多。
红薯很烫,用纸包裹着,她边走边吃,走到一个狭窄的胡同旁忽然一声狗叫引起她的注意,应该是香味太浓,给狗馋的汪汪叫,犹豫着要不要掰下一口丢给它。蓦然,抬头间看到胡同里站着一对人,两人都穿着与她身上同样红白相间的校服。
短发少年颈微弯,双臂紧紧拥抱怀中的长发女子,唇齿相间。路边的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二人身上,人影交错,发丝缠绕一起,
亲吻?这是她十六年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摩现场亲吻。
虽说十六岁不大不小的年龄,在那个思想还未放开,谈性色变的年代,不妨碍电视剧里的演解,《还珠格格》里的花式亲吻也是看过很多遍的。
林池汗颜,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正打算扭头赶紧逃离现场,这时,正亲热的男主角扭动了下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露出了侧颜。
江词?
仅仅见过两次面,仅仅一个侧面,就是那么笃定他就是江词。
正在亲热的少年抬起来头,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悦。他轻轻放开怀中的女子,静静地看着她。
胡同里的灯光是很暖的黄色,在冷暖色调视觉地冲撞对比下,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就像一壶烧滚的热水,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突然打翻了一样,她现在的心情就像那飞散一地的热开水,渐渐变冷变脏。
一瞬间一颗心坠落。
那种失落、不甘、嫉妒所有不好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少年似乎很不满,眼神也变得犀利,唇齿启开,冰冷地说道:“看够了没?”
林池这才恍惚过来,尴尬,慌张,急不择路地匆匆离开。
一路跑回家中,将自己扔在床上,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半盏,她扔掉盖在头上的棉被,忧郁地看着窗外,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年少轻狂,名花有主。
这是她想了一晚上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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