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心理海盗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但妈妈和梅根对于我想在瞭望塔住下的打算竟都欣然同意了。要是我天天在有十二个小时时差的两个地方之间跑来跑去，生物钟肯定自我调节不过来。
梅根为我腾出来的空卧室就在她的隔壁，我随着她的作息每天早起，本着想体验多人宿舍生活气息的期待，担起了做早饭的职责，几天下来，常驻人员喜欢的口味我基本能记个差不多了。
“——有惠斯珀的踪迹？很好，追踪下去。”
不久后的某个早上，我刚来到大厅，就见梅根在为一支出行的小队下达指令，从泽塔通道的记录来看，是康纳、罗宾、海梅和加菲尔德在追查之前的天启星科技武器贩卖案。我想和她打个招呼，旁边另一块光屏上忽然亮起了一个点，梅根点开消息看了看，很快让阿尔忒弥斯率领又一小组人手去处理在一处港口企图偷渡出海的原子骷髅了。
“就算光明会已经不怎么搞事情，小队和联盟每天也有好多要忙啊。”等她停歇下来，我站在她身后感叹。
“超级英雄毕竟是少数，就算我们想要将一切罪恶掐灭在萌芽中，世界上总还会有些我们无法伸出援手的地方。”梅根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浏览那些没有特意发到联盟电脑里的新闻，从中寻找潜在的危险。
上午有一轮格斗训练，现在很大一部分队员都被派出去了，我们便把操练的重点放到了最晚加入小队的维吉尔身上，他刚来到格斗场地不一会儿，就满口抱怨我们今天都针对他。
“好消息，维吉尔，你们的搏击可以先告一段落了。”梅根的声音插入了训练之中。“有一处石油钻井平台失联了。芬奇，你来率领伽马小队，带上湖少侠、脉冲和静电，去调查一下那里的情况。”
其他人不怎么需要准备，巴特几秒钟就可以换好衣服。我跑去工作室穿制服，在精神链接里难以置信地问梅根：“意思是……要我当领队？我从来没在任务中率领过别人！”
“你可是与少年小队历任队长都共事过呢，辛，还是说你觉得他们三个比你更合适？”梅根反问。
——好吧，剩下的这几个人似乎确实不太适合做领队。
拉甘是我们当中最擅长驾驶生物飞船的人，因此他负责担任驾驶员，将我们运送到钻井平台的所在地——距离墨西哥湾不远的一处海域。我鼓捣了一路制服上新配备的掌上电脑，赶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成功把钻井平台的构造示意图下载了下来。
从卫星监控来看，钻井平台没有发生异状，大概只是设备故障。不过，要是工人们在这种远离大陆的地方遭到了通讯隔离，潜在的危险也不会少，的确需要有人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维吉尔把他的座椅挪到靠窗的飞船前端，兴致盎然地望着下方的海平面。巴特挨过去问：“这是你第一次执行海上任务吗？”
“没错，我的能力在遍布金属设施的城市里用起来更有利。”维吉尔指了指下方的一个黑点。“那是船吗？”
“是小型油轮。”拉甘说着把飞船的飞行高度压低，让我们和轮船擦肩而过。我扫描了一下它的编号，辨认出它并不属于我们要去的那座钻井平台，和我们执行的任务没有关系。
“呜——呼——”巴特发出一声呼哨，拍拍维吉尔的后背，示意他看向油轮后方。“那儿还有被惊起来的飞鱼。”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任务没什么威胁性，两个男孩凑在飞船前端闲侃了起来，我则在确认了监控图像没有变化后，溜到驾驶座旁，俯身在拉甘耳边问：“顺便，我有件事一直没想通。为什么……”
在任务中提私事实在让人不好意思，我踌躇片刻，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为什么你要叫我小飞鱼？我早就不能飞了啊。”
拉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歪过头反问道：“一直以来，提到超人，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
“呃……s形标志？红蓝制服？”我立刻在脑海中构筑出那个联盟巨头的身影。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超人本人的模样，不是他的钢铁之躯，而是广袤的蓝天、温暖得不可思议的阳光、陌生的空气与风，还有望不到边的海平面和目光触不及的遥远的大陆——那是我初次体验到‘飞行’，是身怀超人之力的你带我初次看到的，海底之外的世界。”
拉甘放慢了语速，陈述出一件件令人向往的事物。我微微恍神，那一天在海洋上空所见的景象也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不止是拉甘初次体会飞行，也是我第一次正视了超人之力带给我的战斗能力之外的美好啊。
随着拉甘逐渐倾斜船身，我看到我们的目的地出现在了飞船下方。我不知道正常的钻井平台在工作时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一群工人拿着枪械把另一群围困起来的。
“脉冲，你的首要任务是缴械。静电，和我一起制服挑事的那一拨人。湖少侠，隔离战场，不要让另一拨人暴起反击。”
命令下达后，我们跳下了飞船。搞定这样一群普通持械工人对我们来说很简单，不出一分钟，我们就成功把工人们控制住了。刚刚短暂的交手中，是一个体格很健壮的男人一直在下命令，我来到已经被绳索捆绑起来的他身前，对他进行审问。男人破罐子破摔般不配合，反过来嘲笑道：“警察和超级英雄都那么忙了吗？竟然会有一群小孩来教育我！”
“想明白点，这里可是海上钻井平台，万一出了什么事故，你也跑不到哪儿去，还不如早把事端平息，让大家各归各位。”
我试图威胁，但男人只是两眼望天摇了摇头：“距离下一次手动操作还有一会儿，我可不认为你们有资格把我们限制……”
他瞅着上空的眼睛忽然张大，在顿了一会儿后，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得了！雇主可没说海底那帮怪物会掺和进来！他要我秘密开采的铀矿石都在那边左数第一个集装箱里，我也只是替人干事，我的命不值钱！”
——咦。
我随着他扬起下巴指示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排列在平台上的几组集装箱，也看到了来到我身后，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的拉甘。
“……脉冲，你去恢复通讯，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通知负责这片区域的港务。至于你，再说说那个‘雇主’和铀矿石的事。”尽管心情复杂，但我还是把审讯进行下去。
“看来匿名收买的工人可靠程度也就这样了，下次雇人之前原子骷髅真该查查他们的征信记录。”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打断了我。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长袍、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他叉着腰站在平台边缘，一支潜望镜在他背后浮浮沉沉，他似乎是通过潜水艇来到这里的。
我将他的模样与联盟的罪犯档案相对照，觉得他与心理海盗最为相似。要对付他，他那操控人情绪的美杜莎面具是一大难题。我按下耳朵上通讯器的通话键，用尽可能低到不让敌人听到的声音说：“移除敌人的面具，远离工人，他们可能会被心理海盗煽动来攻击我们。”
拉甘和维吉尔当即行动起来，他们一个砸晕了因审讯被打断而试图逃跑的男人，一个直逼心理海盗而去，然而，在碰到心理海盗的前一秒，维吉尔突然整个人瘫软下去，跪倒在地。正压制人群为他打开缺口的我讶异地向他那边注目，下一秒，头脑深处猛地传来一股钝痛，我的意识也模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无论从成语的比喻角度还是从字面意义来看实际视觉效果的角度都是如此。就像是有人掷下了一颗隐身弹，在浓郁的烟雾里，我看到维吉尔掀起钢筋铁架当作盾牌所发出的蓝光，听到拉甘发出的咆哮，爆炸声和枪击声将我们包围。一阵热浪从侧面袭来，我被甩向了不知什么方向，一片混沌中，我感觉自己撞上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然后不知是谁的手一把捞住我的腰，我们疾速下降，钻向动乱范围外。
“芬奇，接下来怎么办？”维吉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啊，是友军。
我打开护目镜的红外扫描，认清现状——维吉尔把我带在他的井盖上，浮在钻井平台的地基支架下方。
“静电，你们在那边吗？”
拉甘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我循声扭过头，看到他攀着一根钢筋悬在半空，左顾右盼着寻找我们。我松了一口气，向那边伸出一只手，但下一秒，液滴落在我手背上的声音让我心里陡然一紧。
“湖少侠，我们在这儿，你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我体内，接下来怎么办？”拉甘回以与维吉尔相同的问题。
“接下来我们反击……对了，脉冲？”我焦急地在通讯中呼叫。“你还在平台上吗？”
没有人回答。
“静电，去找脉冲。湖少侠，红外目镜给你，去解决掉心理海盗。”
我摘下护目镜交到拉甘手里，我的视野随之重回昏暗，维吉尔把我放到一处突出的架子上，我听着他和拉甘远去的声音，脑海里被自责的念头塞满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做队长，我把巴特弄丢了，我害拉甘受了伤，我把大家推入险境，我没能处理好任务，我解决不了敌人，梅根和卡尔德会责备我的，火星猎人会对我失望的，我不该在小队里，我没资格成为英雄——
——不对！这不对劲！
强烈的心悸感迫使我掐断了无限循环般的怨言，我按住被井盖打到过的侧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的思维明晰起来。
——我可是与历任队长都共事过的漂移少女，失去了超人能力所以必须要谨慎行事的芬奇，我怎么能任队友们冲向战局自己却龟缩在后，我怎么能满脑袋自怨自艾而不是想法扭转局势——“我他x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不负责任的决策？！”
身旁的浓雾仿佛化作了实体，一点点攀附我的全身，勒住我的脖子，这些质疑在我意识中纠葛，我冲破它们的禁锢大吼出声，与此同时，雾气像漩涡一样扭曲，四散消失了。
……
我调整呼吸，用力眨着眼睛，看清自己真正的处境。
所有人都还在平台上，拉甘和维吉尔呆坐在我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身后，巴特被数以百计蜂拥向他的工人拖住了，心理海盗正在将集装箱转移到他的潜水艇上。
“脉冲！”
我喊叫出声让巴特注意到我已经摆脱心理海盗创造的心灵幻境了，掏出钩绳枪射向他后面的一个集装箱。脉冲会意，纵身一跃抓住绳索，翻身而上，踩在绳索上奔离人群，在心理海盗来得及对他作出应对前，就伸手拽下他的面具，把他揍翻在地。
没了面具的影响，像暴徒一样攻击巴特的工人们都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周围，不明白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但集装箱还是“嘭”地砸在了潜水艇伸出的机械臂上，潜水艇像是收到了自动航行指示，开动马力逐渐驶离平台。
“……该死的，到时候了。”那个健壮的工人喃喃地说。
在我意识到不好的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水下炸响，钻井平台危险地倾斜向一边，巴特慌忙抓住被他打昏的心理海盗，避免他滑落到海里。
“现在你可以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我急促地问那个工人。
“如果我投降，你们是能保证我生命安全的，对吗？”
“说就是了。”我按捺着去揪他衣领的冲动。
“雇我的人说好了今早八点来接收私采的矿石顺带把我和我的手下转移走，并安排了在九点钟爆炸的炸弹毁灭证据。但他没有来，我们因此出了疏漏暴露了，与其他工人起了内斗——”
“好了，爆炸，我明白了。其他的等到警察来了再跟他们说吧。”
我在喧闹中捋顺信息。这不是操作失误，而是人为破坏，从平台的不断沉落来看，这已经不是工人们能补救得了的情况了。
“脉冲，去找住宿区和工作区的人，把他们疏散出来。”交给巴特新的任务后，我奔向已经开始帮工人们转移向船舶停靠区，但神情还有些恍惚的维吉尔和拉甘身边。
“静电，你能用电磁能力减缓平台的塌陷吗？”我扶住维吉尔的肩膀，晃了晃他。
“交给我吧。”
维吉尔咽了咽口水，迅速升空。
紧接着，我从万能腰带里翻出追踪器，放到拉甘手里，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轻唤他的名字：“拉甘，把这个装到逃逸的潜水艇上。”
“明白。”
拉甘收拢手指，深深一点头，转身跳入水中。
由于平台的倾斜，工人们没法正常地撤到船上，我将待命的生物飞船召唤下来，拎着心理海盗，带着那个主犯工人乘上去。
“你在这里工作，肯定知道吧？出了事故的话应该报告什么部门，以及需要报告些什么信息？你清楚爆炸发生的时间和位置，快点联系他们。”我丢给他一只电话，随后操纵生物飞船提起最大的那艘船，制造出临时舷梯，把工人们接上船。
“脉冲报告，所有人都已经转移出来了。”
“平台上已经没有人了，不过我还能继续延缓一会儿它的崩塌，等需要我做别的时再叫我。”
“这里是湖少侠，追踪器安装完毕，我已经回到平台附近了。但石油泄漏很严重，我没法游回去。”
我听取了三个队友的报告，把生物飞船开到稍远一些的海面上，放下工人们乘坐的船，把巴特和拉甘接回飞船上。
“我没学过怎么处理石油钻井事故啊……说到底这还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吗？”
滚滚黑烟与火光将钻井平台笼罩其中，海面上的浮油时而冒起一点火花，又在波浪间熄灭。虽然心理海盗被抓到了，铀矿石我们能追踪到，他和原子骷髅的计划被挫败了，但眼前的这幅景象让我实在说不出任务成功了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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