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恶龙妖君
来人的脚步声也停在了小巷中央。
郁兮兮从隐蔽处偷偷瞧了一眼，那人浑身上下披着蓑衣斗笠，遮得严实紧密，即使从细细密密的雨雾中，也能分辨得出其身形壮实高大。
但妖气并不浓，甚至淡不可闻。
这人从刚才便一直尾随，若是黑蛇那一伙怀疑她形迹可疑，早就动起手来了，何必躲躲藏藏，还跟着走进这巷子中。但现在对方究竟是何人，她也拿不定主意。
郁兮兮心下思量。
片刻后，她口中施决，灵力脱手而出直奔巷中，将那人近旁堆积的杂物轰然弄倒，竹筐栏杆噼里啪啦地顺势砸下去，在那人躲闪时，郁兮兮冲出去，直指对方咽喉。
“是谁？”郁兮兮一手凝结灵力掐住对方，另一只手掀开对方的斗笠。
是名一字眉的壮汉。
“咳咳咳——”对方长得五大三粗，脸上一堆横肉，还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癞疮。他佝偻着背，腿也呈罗圈状。此刻因为疼痛，眉毛眼睛挤成一团，声音却听上去尖细，竟像是个女子声音。
“放放开我，咳咳”那汉子被勒得紧，脸上憋得通红，“郁兮兮。”
熟人？
郁兮兮可没这样的熟人，可转念一寻思，倏忽间她想到一种可能性，手下不由得松了松，疑道：“难不成你是？”
那汉子眉头凝成一股绳，模样凶恶，神情却透着憨傻之气，夹杂着丝丝委屈：“想当初，咱们俩还一起睡过一个被窝嗑瓜子儿，可如今，却刀剑相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悲凉悲凉！”
郁兮兮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松了手：“莫微！怎么是你？！”
被唤作莫微的“汉子”撇了撇嘴，只见她从右耳廓处，撕下指甲盖大小的符咒，瞬间身形便缩小，容貌也恢复成女子模样。
之前还算相称的斗笠蓑衣，如今却显得宽大了许多，将这女子身形衬托得越发娇小。卸下伪装后，才看清楚她原本的姿态。
莫微蓑衣下身穿蓝色道袍，头上的发髻也露出来，却是名道姑。她比郁兮兮稍矮半个头，模样清秀，细眉凤眼，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她与郁兮兮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莫微虽身处人间道观，但她从小通灵，具有非凡的画符天分。两人相熟后，发现彼此都喜欢吃美食、看话本、嗑瓜子儿，便迅速结成了人妖联盟。
郁兮兮将对方带到檐下，用灵力将其衣物烘干，又想起刚才那副壮汉形象，忍不住笑：“莫莫，你这是搞哪出？”
莫微：“哎呀，兮兮，你快别笑我啦。”
“好了好了，我不笑。”郁兮兮正色道：“莫莫，你不在道观好好待着，跑到欢都来干什么？”
莫微愁着脸：“我那贪玩的小师妹被抓到欢都，这不只有来寻她了么！”
“你的小师妹怎么会被抓到欢都来？”
原来，莫微与小师妹随从观主参加一场凡世的祭天大典，结束之后一行人本在行馆歇息。但小师妹初入繁都，甚是贪玩，偷跑出去之后不料想就此失踪。观主让她们分头寻找，莫微在这过程中一路追踪，没想到竟来至欢都地界。她在街上碰见郁兮兮，但也不敢万分确定，又怕节外生枝，只好先尾随其后寻机会。
“我在寻的路上，无意中发现小师妹的踪迹，来到欢都之后我才觉察已然到了妖界地盘，既然来了，便要找到小师妹带着她一起走才是。”
“欢都不比寻常往日，现在此处可不是能久待之地。那盘踞在此处的恶龙，专抓妖怪补灵。”郁兮兮疑惑道：“不过，你师妹是人，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这我也想不明白。”莫微继续道：“我进入此地之后，便用上了我最新研制的符咒。”
正是那指甲盖大小的黄符，莫微将它递给郁兮兮。
“这东西只要紧贴在耳廓处，便可成功伪装。”
“那变成粗莽大汉还是婀娜小姐，是随机的？”
莫微摇摇头：“滴上什么动物的精血，便能伪装成什么。”
“那刚才，莫不是癞哈蟆？”
莫微脸上一红：“逮到啥就是啥了！这符咒我也是研制出来之后，第一次用。”
郁兮兮真心夸赞：“效果很逼真。”
莫微受到夸赞之后，开心道：“我之前给你的符咒，用的还顺手吗？”
“十分顺手！”郁兮兮笑眯眯，“所以已经用完啦！”
莫微呆了呆，这才不过几月便就将当时赠予的一堆符咒都用光了？
“包括瞬移符？！”
郁兮兮在莫微震惊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郁—兮—兮—！”
树林处。
“累死了。”一名瘦得跟竹竿似的妖，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就着一块巨石坐下，“最近妖君怎么胃口这么大？！”
另一名胖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叹口气：“是啊，累得我腰都小了好几圈。”
瘦妖嗤笑道：“脸都不要了？你也不瞧瞧自己都胖成啥样了，还瘦！”
胖妖不服气了：“怎么的？我吃你家大米了？！”
眼看着两妖就要吵起来。
“这天儿的确热起来了，两位的火气也不要这么大。”
一胖一瘦顺着来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位模样清俊的男蛇妖。只是那一扭一扭的模样，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硬。
“问蛇大人安！”那胖瘦两妖忙不迭行了个礼。
郁兮兮和莫微对视一眼。
恶龙称霸欢都，蛇族最为受宠。逮两条蛇来画符，行事要方便不少。只是不知道那两条小蛇有什么毛病，用其精血画就的符咒上身之后，走路却控制不住地边走边扭。
也罢，将就将就。
刚才胖瘦两妖在谈论恶龙妖君抓人的事儿，看来此处未生乱。
羿衍还没有来。
郁兮兮走近：“给妖君办事累着了？”
两妖忙不迭否认。
郁兮兮摆摆手：“我不是在责问二位。最近妖君抓了不少妖，的确累着大家伙了。我们又何尝不是呢？真苦啊！是吧？”
莫微也附和道。
既然蛇妖不是来问责的，胖瘦妖怪心下松了口气，颇有一番遇到知己的欣慰。
“那可不是！”胖妖苦着脸，“欢都妖本就不多了，妖君派其他手下去欢都外面抓祭品。抓回来就不管了，还要我们累死累活地一趟趟抬回来，关到地牢里去。”
郁兮兮当时醒来直接被送到妖君卧房，并未去过什么地牢。但这妖君抓了不少妖，料想也不会一日杀尽，肯定有处关押之地。
“除了妖，是不是还抓了些人回来？”莫微忍不住问。
郁兮兮眉心一跳。
果然那瘦妖警觉，两只眼在郁兮兮和莫微身上来回打量：“怎么？两位蛇大人不知？”
莫微毕竟跟妖接触少，经验不足，此刻瞥了眼郁兮兮。
郁兮兮嘴角微挑：“我等皆服侍妖君，各司其职罢了。我与他平日都在洞府当值，近日鲜少随黑蛇大人外出抓妖，便只是有些许好奇罢了。你这小妖倒是奇怪得紧，好声好气与你闲聊，却生出无谓的心思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蛇妖模样生的俊俏，气势却不容忽视，又闻见他言语中提及黑蛇，那他们便更加招惹不起。瘦妖连忙笑脸赔罪，自己掌嘴几下：“瞧我这嘴，该打！两位大人息怒，息怒。”
“两位大人莫要因为这厮坏了心情。”胖妖逮着机会连忙献殷勤，他用袖口仔细将近处的两块大石擦了擦，“请坐！”
瘦妖嘴角抽搐，背地里狠狠剜了胖妖一眼，也连忙鞍前马后。
郁兮兮变出一壶酒来：“小事而已。来，今日既然得闲，倒不如喝点酒来得畅快助兴。”
莫微则拿出四个酒杯，依次递给众人：“来来来，别客气啊。”
胖瘦二妖两杯酒下肚，眼神立马混沌起来。
郁兮兮踢了其中那瘦妖一脚，对方也没反应。
莫微凑上来：“兮兮你这吐真酒真好用，给我留一些呗。”
郁兮兮扬起下巴“嗯”了一声，继续对着二妖道：“妖君祭品中除了妖怪，可还有人？地牢又在什么地方？”
瘦妖哼唧了两声：“哪有什么人呀。没有没有！”
胖妖也点头：“妖君只吃妖丹，抓人何用？”
莫微见郁兮兮看着自己，连忙解释：“我师妹真是人！”
郁兮兮表示自己并无怀疑她的意思，安慰道：“莫莫，或许是你追踪错了地方？”
莫微否认：“兮兮你是知道我符咒的，不会出错。”
郁兮兮：“的确。莫不是你师妹身上沾惹了妖气，被误当成妖怪抓起来了？别急，待我们找到地牢，兴许就能找到啦。”
莫微忙点了点头。
“地牢在何处？”郁兮兮又问了一遍。
“在妖君洞府的左侧尽头。”胖妖先行说出口，像是赢了瘦妖一般得意洋洋。
郁兮兮：“何人把守？”
这次瘦妖不甘示弱：“把守的妖并不多，只因地牢有妖君的禁制，除了妖君本身，便只有黑蛇身上的钥匙才能打开！”
“你怎么能回答得比我快！”胖妖刚才一直试图去捂住瘦妖的嘴，奈何对方还是比自己灵活些，并未得逞。此刻气得腮帮子鼓起，势要和这瘦妖争个高低。
不再管身后这两个小妖的争斗，郁兮兮和莫微得到消息便去寻黑蛇了。
凭她们俩要想平安将其他妖救出来，得尽量不动声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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