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龙妖君

地牢在妖君洞府左侧尽头的楼梯深处，时不时有妖怪来回走动。大多时候，他们都低着头，沉默地穿梭于其间，但越靠近地牢，喧闹声却愈发清晰起来。

        此处并不逼仄，反而能容纳百十来人。烛火将地牢照得亮如白昼，玄铁铸就的暗牢里处，黑压压地关押着群妖。

        而铁牢外围，十来个妖君手下的妖簇拥成一团，正在起哄。

        年儿正坐其间，地上躺着一名伤痕累累的狐妖。她将瓜皮丢下，拍了拍手站起，朝地上狐妖走去。

        “你这狐狸毛摸起来可真舒服，要不剥下来给我做今年冬天的衣裳吧！”年儿捏住躺在地上狐妖的脸，贪婪地看着她的皮毛。

        却不曾想被那狐妖愤愤地啐了一口。

        年儿连忙擦掉，刚才的好脸色一扫而光。她恼羞成怒，将那狐妖狠狠踹了一脚：“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狠狠地打！”

        与此同时，一妖端着水，畏畏缩缩地只顾埋着头走路，他右脚有点跛，走路时被绊了一跤，而后头部又不经意碰到什么东西，直接摔倒在地，脑袋撞地嗡嗡作响。

        原来那妖不小心触碰到铁牢外一道不可见的禁制，这才遭了殃。

        他的动静引起了年儿等的注意。

        年儿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起了玩心：“你来，对，就是你。替我扒了这狐狸的皮。”

        那妖瞧见年儿指着自己，一屋子妖的目光也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吞吞吐吐地：“我我？”

        年儿媚笑道：“滚过来。”

        跛子妖缩头缩脑地来到近前，只见那狐妖眼里淌泪，一副绝望神情，他瞬间连手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

        “啧，这跛子胆儿竟如此小。”年儿勾了勾手指，让那妖凑近了些，“诶，跛子，你要是不动手，那我就让他们来扒你的皮好了。”

        “不不不！”跛子连忙摆手，他只是被抓来做苦役的，还没想那么快就死，虽然对不起这狐妖，但不是她死就是自己亡。

        这根本没得选啊

        虽然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跛子却迟迟没有动手，他脸上的冷汗一滴接一滴地往地上砸。年儿没了耐心：“算了，你不肯扒这狐狸的皮，那就自己受着吧。”

        跛子一听吓得连忙磕头，大声喊饶。众妖上前拳打脚踢，笑得更起劲儿了。

        “何事闹成一团？”

        黑蛇身后跟着几名蛇妖，从地牢入口处进来。

        年儿往前迎了几步，像直不起腰似地往黑蛇怀里钻。他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直入眉骨，这是上次丢了郁兮兮这个祭品时，妖君给的惩罚。

        “这身后的两位蛇君倒是清俊，怎的之前未曾见过？”年儿眼尖，发现了两张陌生面孔。

        黑蛇揽着年儿边走边道：“妖君威名远播，我蛇族大盛，其他地方来投奔的蛇妖多了，这有何奇怪。”

        “大人说的是。”年儿柔声媚气地附和。

        “刚才是怎么回事？”黑蛇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指着趴伏在地的狐妖和跪地求饶的跛子。

        年儿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黑蛇倒像是没什么兴致，但也由得年儿胡闹：“随你高兴。只是不要动他们的妖丹，妖君还有用处呢。”

        “妖君闭关了好几日，可知何时出关？”

        黑蛇皱了皱眉：“不该问的就别打听。”这魅灵乖巧起来倒也乖巧，只是有时也说些不中听的话招惹他，要不是这些妖里就她皮囊最美，他黑蛇也不会如此纵容。

        妖君带着那蠢物阿白一起闭关，此处洞府就他最大，众妖皆捧着他。妖君多闭关一日，他便多享一日富贵权柄。

        “大家伙近日辛苦。”黑蛇指挥着身后的几名蛇妖，“将这些美酒佳肴分了吧。”

        众妖起哄，纷纷朝黑蛇拜谢，只顾着争抢吃食，那狐妖和跛子被丢在一旁，暂无人管。

        年儿被黑蛇唬了一句，心下不大畅快。黑蛇便拾起一块糕点喂给她，一番拉扯过后，两人又重新腻歪起来，你一口我一口将其吃完了。

        酒足饭饱，黑蛇想趁着兴头让年儿更高兴些，她爽快了，晚上也能服侍得更好。他指了指那两名新入的蛇妖：“就你们俩，来把这狐狸的皮扒了。至于另外一个，直接把那条没用的腿砍了吧。”

        年儿笑得花枝招展。

        两名蛇妖走近前去。其中，高的那名蛇妖在狐狸面前蹲下，低声道：“别害怕。”

        年儿离得近，听得这蛇妖竟还在安慰狐狸：“呵，你倒是怜香惜玉。”

        话音刚落，年儿只觉得一阵头晕袭来，支撑不住瘫软在地。紧接着，众妖纷纷倒下，就连黑蛇也觉得浑身古怪，试着运用灵力，却发现灵脉受阻。但憋着最后一口劲儿，他用灵力向那两名蛇妖袭去。两名蛇妖躲过攻击，耳廓前的符咒却不小心掉落。

        原来高的那名蛇妖竟是不久前掉落万魔窟的郁兮兮！

        “莫莫，拿钥匙！”

        另一名矮的蛇妖也褪去伪装，变成原本的道姑模样，忙应一声“好”。

        年儿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你还活着？！”

        郁兮兮将狐妖和跛子扶起来，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年儿：“让你失望了，我很开心。”

        莫微将要近黑蛇身时，却被一股力道弹开，摔在一旁嘴角溢出血来。

        郁兮兮连忙跑过去：“莫莫！你没事儿吧？”

        莫微咳了两声：“没事儿。可我们在吃食中下了毒药，这草药本就乃妖族克星，再辅之以符咒加强，理应致死才对。其他妖都倒下了，只是这黑蛇分明也吃了糕点、饮了酒，为何还能施展灵力？”

        黑蛇扶着旁边的桌椅艰难站起来，嗤笑道：“未免小瞧了我。”

        “可你的确中招了，只不过灵力较为浑厚，还能苟延残喘片刻。”郁兮兮将莫莫扶到一边，下一瞬指尖灵力翻飞，直击黑蛇面门。

        黑蛇中了一击，呕出一大口黑血：“郁兮兮，去了一趟万魔窟，你竟能活着回来？！”

        郁兮兮并不理会黑蛇，她下一招转瞬即来，黑蛇眼看就要躲避不及，只见他伸手一抓，将本来瘫在地上的年儿捏在身前，替他挡下了重重一击。

        年儿没想到这一击竟然又狠又准。

        郁兮兮怎么能不仅没死，还变得更加厉害了？她那么装乖骗取郁兮兮的信任，那么委曲求全委身于黑蛇，就是为了成为最美的魅灵，拥有众星捧月的娇宠。只要有郁兮兮在她身边，她永远都不会成为最受瞩目的那一个，但现在这又算是什么？

        怎么可以郁兮兮活得好好地，她却要死了？！

        真不甘心啊！

        年儿咬着牙，她拼命想要挣开黑蛇的禁锢：“郁-兮-兮！”

        但黑蛇却将她牢牢实实地捏在手里：“好年儿。你从我身上也捞到不少好处，不如再帮我一把吧。”

        只见黑蛇右手发力，直接将年儿的妖丹从体内提了出来。

        郁兮兮心叫不好。魅灵妖力虽低，但妖丹却是增灵的大补之药，黑蛇若吃下它，估计又是一番苦斗。但阻止已然来不及，被吸了妖丹的年儿瞬间消逝。

        黑蛇的力道恢复了些，他擦干嘴角的血，旋即释放身上妖力急袭而来。

        莫微是人，再加上受了黑蛇一击，此刻竟连符咒都无力再施展。她又惊又怕，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狐妖和跛子本就有伤，此刻动弹不得，只得睁大眼看黑蛇扑过来。

        地牢里的妖被关在设有禁制牢里，本来燃起的一点希望，看到此时，又不禁摇摇头。

        这黑蛇可是仅次于妖君和白蛇的存在，郁兮兮作为一只魅灵，怎么能抵挡住黑蛇全力一击！

        郁兮兮也没多想，摈弃杂念，她调动全身灵力，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灵力相撞，强大的气流涌出，砰地一声过后，地牢的烟尘滚滚，久久不散。浓尘遮蔽下，莫微找不到郁兮兮，只得边喊边摸索。她告诉自己，郁兮兮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儿的。

        “莫莫咳咳”

        莫微听到郁兮兮的声音，连忙应道：“我在，我在！兮兮你还好吧？！”

        只见浓尘中，郁兮兮呛咳了几声后挥散面前的烟尘，一串闪着银光的钥匙正被她拿在手上。

        郁兮兮也有些发懵，她好像变强了些？不仅挡下黑蛇攻击，还将其反杀。但现下不是细究的时候，她朝莫微道：“本来想静悄悄地解决这件事，但刚才动静太大了，我们得抓紧。”

        两人赶紧用钥匙解开了铁牢的禁制，然后用灵力打开了锁。被抓住的妖怪一齐往外挤，郁兮兮和莫微则紧张地找寻小师妹。

        待到妖怪们全都涌出之后，她们便发现在角落里，小师妹正躺在一只半人高的小妖怀里。

        来不及问缘由，她们带着小师妹就要先离开。

        此时，一阵霸道灵力压横扫过来，本来逃跑的妖也被重新摔回地牢。一只硕大的白蛇头从地牢入口处探出来，嘴里还叼着几只妖。有一只妖下半身陷在蛇嘴，还在奋力呼救，下一瞬却被那白蛇吞吃入腹，渣都不剩。

        “把本君的府邸炸了，就想跑？”

        来人闲庭信步地走下台阶，他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簪缨。乍一看不像是兴风作浪的妖怪，倒像是人间的富贵闲散王侯。

        刚才还凶恶的白蛇收起獠牙，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似在邀功。

        此人正是恶龙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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