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这几天阁楼突然热闹起来。
安德鲁和一位贵族小姐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安德鲁自从上一次伤了元气，就留大大放慢了进度，并且暂时不再去书院。
和安德鲁用完早餐后，兰阿就离开阁楼去科林书院了。不久，就又有一位小姐来敲门。
兰阿的受欢迎很正常，再加上游园会将近，阁楼热闹一点，安德鲁也觉得很正常。
打扰到她，那就不正常。
“这位”
“伊莉娜。请叫我伊莉娜。”
年轻的小姐扬起高傲的头颅，希望自己在神界来者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
“我是来找兰阿先生的。”
伊莉娜相信自己很好地维持住了贵族的高傲与尊严。
“很遗憾，他不在这里。”
伊莉娜皱眉，不悦极了。
“哦，他也知道他辜负了一位淑女，所以像懦夫一样躲起来不敢见人吗？告诉他，这可没用！”
安德鲁撩了撩眼皮，不详的黑眼珠里，静静地映着伊莉娜的模样。
伊莉娜虚张的声势一瞬间垮塌，已经冒头的气愤也被扑灭了个彻底。
“亲爱的小姐，您知道丽兹公主为什么能被选为神侍吗？”
“因为她得体优雅，从不会，”安德鲁的余光从她身上划过。
“粗俗无礼。”
她刚才嚷嚷什么，安德鲁无所谓。安德鲁只是不想听她嚷嚷。
“如果有问题，您可以直接去科林书院问兰阿。”
“阁楼，是克波国准备给我的休息地方。您明白吗？”
兰阿是暂住。而伊莉娜，只能勉强算客人，没有资格撒野。
伊莉娜抠抓着扶手，低着头没有打断。
的确，这对安德鲁很不敬，风度尽失。同时也是对神的不敬。她离开阁楼后一定要去教堂忏悔。
可还是为露可不甘心。
“安德鲁大人。”
就在安德鲁以为伊莉娜要离开的时候，伊莉娜抬起了头。
露可不像瑞尔弗莱德，有显赫的家世，父母手握强大的权力。
哪怕瑞尔弗莱德信仰很弱，连一点光明术也学不会，还是能嫁给维律克王子殿下，顺利得不可思议。
伊莉娜的梦想是跟着帕切克将军，保护神的子民，守护神创造的萨特莱特。像希瑞克烈王子一样。露可截然不同。
她只想留在克林堡，陪着亲人和自己熟悉的人，并且已经彻底爱上了那个青年。
露可说，他像长夜后第一缕曙光。连伊莉娜也承认。
伊莉娜得说点什么。
“我不得不冒犯您，我想问：您和兰阿先生是恋人吗？”
安德鲁冷笑一声：“您真会开玩笑。”
“我可是见过创世神的人。不必说我在那之前就已经将身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神，您以为，见过神以后，我的心里，还能装下别人吗？”
安德鲁想到神界那些人魔怔样，学着他们的口吻，张口就来。伊莉娜甚至有点无地自容。
“噢，是我忘记了这点我太冒昧了的确，您见过神”
伊莉娜恍然大悟，一边狠狠地懊恼，并且无比羡慕。
安德鲁想起教堂里，正上首位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雕像。
如果他们心中的创世神长那样，也不知道这姑娘羡慕个啥。
“其实是这样的，”在伊莉娜眼里，自己搞了个大乌龙，还莫名其妙地闯进安德鲁大人的地盘撒野，再遮遮掩掩只会连露可也一起连累。
“我们寄给兰阿先生了一封信，可是迟迟没有回音，又因为一些误会，就”伊莉娜不好意思说下去，后面的事情都很明白了。
她没有直接说是露可送的情书，就夹在送给兰阿的桑娅朵里。
其实仰慕兰阿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兰阿天天和安德鲁形影不离，阁楼书院两点一线，人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也有比较勇敢的人，会在半路上拦住兰阿表白送礼物。露可也被劝说要主动，过了好久才下定决心。
安德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可以平心静气地去问问他，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伊莉娜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啊，我太冲动了。兰阿先生出了名的正直高尚。”
伊莉娜不想再添麻烦，很快就告别离开。
在她走后，安德鲁独自坐在大厅。
伊莉娜走之前还记挂着兰阿那句“如果安德鲁会去的话，那么我会”，纠结之后还是询问安德鲁会不会出席游园会。
她说会。
作为“神界的大人”，内定的王位继承人维律克大婚，再加上游园会，她会被邀请，并且没有理由不出席。
安德鲁也可以不去。但没必要。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必须探明情况。
躲是不可能的。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黑暗包裹住整个萨特莱特时，兰阿才离开科林书院。
几乎一整天都等在外面的伊莉娜怒气冲天，看见兰阿出来，火气又再次被扑灭。
他屹立在夜色里，线条被过度柔化，显得疲惫且温柔。面容仍然让人移不开眼，既英武又昳丽。这两个词在他的身上，体现出的不是矛盾，而是完美。
看他的眼睛和容颜，会判定他是少年。再看身形，则会判断他是青年。他腰窄，并且周身没有一点赘肉，但因为绝不能说窄的肩，和具有压迫感的身量，显得很高大。
伊莉娜满肚子的责问和怨怒，影儿都不见了。
被拦住的人还站着不动，等她说些什么。
“你，你为什么不回复露可的信？你是不是想吊着她？”
伊莉娜最后想到露可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有了底气。
兰阿平静地说：“我并没有收到过什么信。”
“你收下了露可的礼物！里面就有她给你的信。”
伊莉娜还想指责他一顿，可在他的目光里，只觉得胸口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塞满，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礼物？你是说那束花吗？”
“没错。”
“我把它放在大厅，并没有看到什么信”
兰阿学过的礼仪告诉他，初次登门拜访需要送上一个小礼物，也就是伴手礼。
伊莉娜到阁楼的时候没有在大厅看见任何花。估计是放太久枯萎了，连同没有被发现的信封一起，已经被侍者处理掉了。
伊莉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真是个迟钝又冷血，毫无感情的人！”
说完她就跑开了。
露可来见兰阿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侍者跟着，伊莉娜也一样。两人跑开的背影还挺相似。
兰阿不明所以。
他推测这一切应该是与露可的“喜欢”有关。
科林书院大半的文学作品，题材都与对神的赞歌和抒情诗相关。“喜欢”这个词汇的程度在里面太轻，几乎不怎么出现。
兰阿能知道它的意思，词典上有，他甚至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但他体会不到。
回到阁楼，用过晚餐，安德鲁开始教他汉字。
兰阿白天去科林书院，安德鲁就把汉字和英文教学放到晚上。
至于数学，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偶尔安德鲁会提一些化学和物理知识，但两个世界不一样。她的世界里，伟人们探索出的规律很可能对这个世界并不适用。
不过兰阿并不在意，总是听得很认真。和现在听她教汉字一样。
后来教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安德鲁用萨特莱特语翻译了过来，标注过拼音和音标，并拆分、分析了它的汉字结构，没有对含义多作解释。
兰阿又一次问：“什么是喜欢？”
安德鲁看了他一眼，她不会认为他是在问词典上的解释。
在她的世界，这个词在日常生活里并不少见。
“在我眼里，每个人对它的理解都不一样。”
兰阿是个不能更出色的学生，无论能力和态度，各个方面都是。因此安德鲁也努力做一个好的老师。
她没用人们常常说的“等你到那个时候就明白了”来搪塞。
“我的理解里，我就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外表，你的品格。”
“虽然我喜欢你，我也伤害过你。”
“比如我掐过你，让你从摩罗峰顶跳下去。”
“那不是出于喜欢。那是我还不够喜欢你。”
安德鲁接着写下“爱”的英语和汉语，同样标注了读音和萨特莱特语的翻译。
“这是‘爱’。如果我爱你，我或许还是会掐你，但是在这之前我就会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伤害你而伤害你。我还会向你道歉，想尽办法哄你，即使伤害你只是为了做戏给人看。”
“我或许还是会让你从摩罗峰顶跳下去。但我会提前偷偷和你商量，我不是真的这样希望，并且会安排好一切，排除一切可能让你受伤的因素。因为如果没有保障，也不提前知情，你可能会受伤，还会留下不好的回忆。哪怕你很快能自愈，我还是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经历任何‘不好’。”
“明白了吗？”
“喜欢你，所以我在半路还是布下法阵，免你真的摔下去。”
“如果我爱你，就舍不得让你受这不明不白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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