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26

　　姬玛紧闭着双眼，温柔而坚定地抱紧了嘉良玘。她像是要把自己满怀的感激、爱恋、衷情和不舍，通过这紧紧的拥抱，传递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她的手臂环伺着嘉良玘结实的胸膛。她的双手抚摸着他光滑且血脉贲张的皮肤。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她那乌黑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她什么都没说，但嘉良玘感受到了她所有的心意。那一瞬间，他就像一块燃烧着的木炭，落入了冰冷的水中。嘉良玘冷静了下来。
　　屋里的其他人，也被姬玛沉默而强大的举止所震撼。刚才还躺在地上哀嚎的依娥停止了哭泣，翻身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沉默相拥的嘉良玘和姬玛俩人，竟不由自主地高举起双手，对他们行了一个表示尊敬的大礼。然后说道：“阿玘哥，大首领。你是我们阆族的高贵的山鹰呵！你是我们的英雄呵！我，阿姆和阿姐，我们永远都尊敬你的！”
　　依娥说完，见嘉良玘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她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
　　屋内剩下的四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悲哀之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里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玛终于松开了和嘉良玘的拥抱。她睁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嘉良玘，温柔地说道：
　　“阿玘，是你救了我和白玛。你还给了我生命之水。我和白玛都感谢你的恩情。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我以后一定每天都祈祷女神娅莎姆，祈祷她像保佑我们一样，也保佑你！”
　　嘉良玘充血的脸涨得通红。他仰头长吁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郁积的气忿和怒火排解出去。他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摩挲着姬玛那乌黑的长发。通过那长发带给他一丝柔顺平和的感觉，去安抚他内心的无奈和痛苦。
　　“我该怎么办呢？姬玛，原谅我。你是那么的美好，我却带给你这么大的灾难。”嘉良玘喃喃地低语道。
　　“阿玘，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最勇敢最善良的人！你是女神娅莎姆送给我们的最美好的礼物！我本希望一辈子和你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伺奉你的。可是现在我让你为难了，我们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愿意离开的。阿玘，记住，你留给我的都是美好，没有灾难！我永远永远地感激你！”姬玛再一次抱住了嘉良玘。她的声音轻柔平静，没有任何的哀怨。
　　一直在旁边流泪哭泣的白玛，此时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她哽咽着说道：“大首领，你救救阿姐吧。大祭司为什么要咒阿姐呵？你救救她和你们的孩子吧！”
　　一边的东良阿芒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他急不可耐地说道：“大首领，我和你再去找大祭司！我们去求他，改变那个咒语，或者是施另一个反转的咒语。我们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姬玛和孩子的！”
　　嘉良玘看着阿芒，没有马上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走到他的床边，在他的枕边摸出一个布包。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大祭司送给他的那节草绳。只见那节草绳上，仍然缀着两朵野花。野花已经干枯了，颜色也变得暗淡。枯干的花瓣紧贴着草绳，已经无法和草绳分离开了。
　　嘉良玘紧盯着草绳，沉思着缓缓说道：“去年，为了让姬玛成为我围楼的女主人，我去求大祭司给我祝福的时候，他给了我这节草绳。说所有的祝福都在这节草绳上面了。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说说看，这草绳能有什么意思呢？”
　　姬玛轻轻地接过草绳。她小心地将草绳上下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将草绳还给嘉良玘，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一节普通的草绳嘛。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呀。”
　　东良阿芒和白玛也都拿过草绳看了。看过之后，他们都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茫然神情，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当嘉良玘正要将草绳用布包好时，他再次瞥了一眼草绳。这一眼，却让他心中倏地升起一股寒气：之前紧贴在草绳上的两朵干枯的花朵，竟然消失不见了！
　　嘉良玘颤抖地捧着草绳，冲到门外的太阳下。他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或是屋内的光线暗淡了。可是，即使是在户外明亮的阳光下，刚才明明看到的两朵粘附在草绳上的枯萎了的花朵，竟然无影无踪了！
　　嘉良玘僵楞住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失去了思维的功能。只感到一阵阵抽搐紧缩而产生的痛苦。
　　当嘉良玘回到屋里时，他那一脸铁青阴沉绝望的样子，把白玛吓住了。她惊慌地看看姬玛，只见姬玛也是低头无语。白玛无力地瘫坐下来。她伤心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没人能救阿姐了吗？大首领也救不了阿姐吗？娅莎姆呀，娅莎姆，请你救救我阿姐吧！我阿姐和她的孩子。孩子，孩子。”白玛说到孩子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跪行着，来到姬玛身边，哭泣着请求道：
　　“阿姐，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要不然，就让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去死吧。刚才依娥不是说了吗？要么你死，要么孩子死。若是孩子死了，你就不会死了！求求你了阿姐，只要杀死这个孩子，你就不会死了呀！”
　　此语一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原先一直都冷静坚强的姬玛，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苦，泪水有如小溪般，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白玛，好妹妹。我知道你对阿姐的心意。可是阿姐不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呵！你原谅阿姐吧。阿姐宁愿自己死，也不能杀死自己的孩子的！”
　　白玛的话，却意外地提醒了嘉良玘。他从刚才的绝望中清醒过来。他将那节草绳包好放回枕下。然后走到姬玛身边。他一手抱着姬玛，另一只手将白玛从地上拉起来。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说：
　　“姬玛，白玛说的，是我们的最后希望。也许，这个孩子，就是为了救你才来的。你放心，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我不会让这个孩子去死的。但如果是没有路可以选择的时候，我只能选择你！你明白吗？你在我的心中，比什么都要重要！”
　　接着，他转头对东良阿芒说道：“我们明天就去见大祭司！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请求大祭司，要么收回他的咒语，要么补救另一个咒语。”
　　阿芒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露出愤怒或者哀伤的情绪，但他的内心，其实一样充满了绝望的。他很明白，若是姬玛死了，白玛也不会活得开心的。又或者姬玛离开了，白玛更是一定会离开的。而他东良阿芒若是想得到白玛，和白玛一起生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姬玛能够活着，能够继续和嘉良玘一起生活在阆族。白玛所提出的解决办法，虽然十分地残忍，但如果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阿芒也愿意去做。他原本还担心嘉良玘不会同意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嘉良玘一直在盼望着在自己的围楼里照顾自己的孩子。此时，听到嘉良玘也同意白玛的话，阿芒那颗原本沉重无比的心，也终于感到稍微轻松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而松了一口气时，姬玛却暗自在心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能够继续在阆族生活下去了。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她都必须离开阆族，离开嘉良玘。
　　之前，虽然有那么多的阆族人对她和白玛冷眼相向，有嘉良家的人对她们刻薄虐待。但姬玛一想到有嘉良玘的爱，她就可以忘掉一切，坦然应对那些恶意和无礼的族人。可是咒语的事情震醒了她。她明白过来，阆族人，嘉良家族，是不可能让她和白玛在这里平安生活下去的。她甚至也怀疑起了白玛被蛇咬的事件。没准那也是一个阴谋，要置她或者白玛于死地。若是那样的话，无论嘉良玘怎样爱她保护她，她都是难逃一死的呀。
　　姬玛还想到嘉良玘的将来。她以前不知道嘉良玘是阆族的大首领。后来知道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嘉良玘的关系，会与他的大首领的地位有何关联。直到今天依娥说出那番话时，姬玛才醒悟过来，如果她不离开的话，恐怕嘉良玘的大首领地位都会受到影响。至少，他和嘉良家族的关系，已经因为她，而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姬玛虽然不是阆族人，但她是那么深爱着嘉良玘，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影响到嘉良玘的大首领地位。
　　而说到为了她，去牺牲她腹中孩子的性命，这更是姬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她毫不责怪白玛和嘉良玘。他们宁愿牺牲孩子也要保全她。她明白他们爱她甚于爱她腹中的孩儿。但她和他们不同。她是她的孩儿的唯一保护人。姬玛心意已决，即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保护她的孩子。他们虽然只有几个月的连结，但只有姬玛知道，这种连结的密不可分和深入骨髓的爱意。
　　当天晚上，当姬玛和嘉良玘相拥而眠时，姬玛主动地向嘉良玘求爱。姬玛抱着爱人，深深地亲吻着他。她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灼热地将嘉良玘从头燃烧到脚下。她像是要用这种行动，把她所爱的人的每一寸身体，都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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