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传 17

　　之前，雪鹰不在的日子里，大凉王金图西娃满心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将雪鹰控制在自己的眼界之内。她已经和萨满约好，在雪鹰回来之后，就要进行一场盛大的驱魔仪式，来预防雪鹰可能带来的恶运。可是，当金图西娃再次见到雪鹰时，雪鹰那英俊蓬勃的青春面容，和他那纯净坚定的心态，让金图西娃在不知不觉间，彻底地屈服了。她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顾虑，更没有了曾经的杀心。
　　金图西娃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雪鹰那玉石般光滑的脸庞和松树般结实的手臂。这是她多次在夜晚的睡梦中梦见的情景，大凉王不禁有些恍惚，感觉到某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她的心底里向外涌动。那是一股心火在燃烧。她需要不断地咬牙控制着自己，这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僵硬。
　　“雪鹰，你可愿意回来吗？”当她忍不住亲吻了雪鹰，却没有得到她所期待的反应时，金图西娃极力维持着自己大凉王的威仪，压低了声调问道。
　　雪鹰此时也从刚才被亲吻的惊吓之中恢复过来。他想起小凉王告诉他的“大凉王喜欢你”的话。他想，这也许就是喜欢的意思吧。他看着眼前面目威严的大凉王，努力地让自己展现出笑容来。他回答道：“大凉王这么喜欢雪鹰，雪鹰当然愿意回来的。”
　　雪鹰的回答让金图西娃振奋不已。一股热血涌上她的大脑，金图西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胸膛几乎要在雪鹰面前爆开。她像是害怕雪鹰知道自己此时的失态，于是推开雪鹰，大口地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大凉王终于稍微镇定下来。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愿意就好。那么，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你如何回报我对你的喜欢呢？”
　　雪鹰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嗯，我知道。我要将生命之水献给大凉王。”
　　大凉王内心深处那根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这话后，终于“轰”地一声松懈下来。她的全身像被卸下重负的口袋一般，松软下来。金图西娃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对雪鹰柔声说道：“雪鹰，雪鹰，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雪鹰虽然在小凉王那里懂得了男女之道，也能够爽快地回答大凉王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大凉王的欲求，他却只感到惊慌和混乱，完全没有作为男子的会有的兴奋。在一番矛盾挣扎后，他只得无奈地坦白说道：“大凉王，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吧。我从来都没有给与过任何女子生命之水呢。”
　　金图西娃略略有些失望。但她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雪鹰的可爱之处吗？于是她耐着性子说道：“雪鹰，过来亲亲我，你就会有感觉了。”
　　雪鹰听话地靠近了大凉王，尝试着在她的脸上亲了下去。他只觉得大凉王的脸热得发烫，像是可以将自己的嘴唇燃烧起来。仅仅是吻了那么一下，雪鹰就不由得畏惧地闪开了自己的脸。
　　大凉王正满心期待着雪鹰的亲吻，她希望雪鹰可以感受到她那充满全身的热血和欲望。她已经打开了自己冰封多年的心门，一心在等待着迎接雪鹰的到来。可是，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吻，雪鹰就像雪地里冻僵了的鸟儿一般，畏缩在她面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金图西娃不满地看着雪鹰。雪鹰此时也神情发呆地在看着她。大凉王忍着心中的火气，说道：“雪鹰，你是嫌弃我了吗？怎么不肯亲了呢？”
　　不知为何，此时大凉王的脸，在雪鹰的眼里，变得狰狞起来。雪鹰不敢继续看着大凉王了，因为再看下去，他恐怕就要逃跑开去了。于是雪鹰缩紧了双肩，闭上了双眼。
　　“雪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着我！”大凉王见雪鹰闭着眼睛，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恼意。她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起来。
　　雪鹰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但他尽量地不去看眼前的大凉王。他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行。请求大凉王让我休息一天，我明天再来好吗？”
　　大凉王满心的期望落了空，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最终她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发作起来。她狠狠地盯着雪鹰，声音尖利嘶哑，几乎是喊叫着对雪鹰道：“你！你到底是来满足我的还是来戏弄我的？上一次你逃跑了，这一次你说你不行！你倒是轻松的很！这事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告诉你，我才是大凉王！你要么今天就把你的生命之水给我，要么你就滚，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大凉王的突然变脸，让雪鹰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情变得更加沮丧。原本对大凉王仅存的一点好感被她的这番吼叫消散一空。特别是大凉王的那句叫他滚的话，尤其令雪鹰心生羞愤。他于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大凉王见雪鹰如此举动，也有些意外。她叫喊道：“雪鹰，你站住！”
　　雪鹰站住了。
　　金图西娃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她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说：“雪鹰，想想你是为什么来我这里的。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可是大凉王，多少人求我的喜欢都求不到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是大凉王你让我滚的。”当雪鹰说到这个“滚”字的时候，他的心里翻起了某种前所未有的仇恨。他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泪水。雪鹰不敢回头看大凉王，因为他害怕大凉王会以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
　　“那我现在让你回来！你不准走！”大凉王又气又恼地说道。“
　　见雪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大凉王知道自己满心的期望又要落空了。她恨恨地站起身来，朝雪鹰身上踢了一脚，说：“你哪也不准去，就呆在我的城堡里！“
　　说完，大凉王丢下了雪鹰，独自离开了。
　　雪鹰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而这羞辱，竟是来自大凉王！他一直以为大凉王是个虽然威严，但本质可爱可亲的人。当他听说大凉王喜欢他时，雪鹰的心中曾充满了暖意：凉族最尊贵的大凉王喜欢自己！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他一直想着要去努力报答她对自己的喜欢。去将生命之水奉献给这个凉族至高的王。但今天的经历，无情地打破了雪鹰所有的幻想。他想起阿姆白玛告诫自己的话，他没有听阿姆的话。雪鹰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阿姆说得对！他根本不应该到大凉王这里来。大凉王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他越想越觉得羞愧，他锤打着自己的头，暗暗地告戒自己说：“永远不要把生命之水给与大凉王！永远！无论她是否喜欢自己！”
　　金图西娃这边，因为此次的挫折，让大凉王再次泛起对小凉王的疑虑。但她也决心要把雪鹰留在自己身边。大凉王相信，只要雪鹰和自己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驯服，他会甘愿地献出他的生命之水的。
　　第二天，按照预先的计划，大凉王召唤萨满来城堡举行驱魔仪式。
　　大凉王先是要求萨满给雪鹰施法。她认为，只有将小凉王加在雪鹰身上的、对自己的敌意驱除，雪鹰才能够和自己结合。她也才能安心地接受雪鹰。
　　于是，雪鹰被强迫地躺在大厅的中间。萨满在他身体的四周插满了燃烧的熏草。萨满带来的人围坐在雪鹰周围。他们不停地敲打着手中的羊皮鼓。萨满自己则面对着雪鹰，一边唱着某种咒语，一边伴着鼓声，缓慢地跳着驱魔的舞蹈。
　　昨夜基本没睡的雪鹰，此时被迫躺在地上，他的心中，充满了屈辱。他想反抗，但他的手脚被绳子缚住，不能动弹。渐渐地，他被熏草的烟味熏得昏昏沉沉，恍惚中，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你，是你。”
　　雪鹰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是枉然。
　　“是你，是你——”
　　“我要死了吗？”雪鹰终于可以发问了。他问出了许久以来就想问的问题。
　　“嘘——是你。”声音和以往一样地单调和重复。“是你——”
　　突然，雪鹰内心深处的巨大能量被这个声音唤醒了。
　　外界的一切突然消失。雪鹰浑身充满了神奇的力量。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高声喊道：“是我！是我！”他像是看到那个声音的源头，他跟随着声音向外跑去。他一边跑一边高举起双手，兴奋无比地喊叫着说道：“我是雪鹰！我是天空之子！你们听着，我是雪鹰！”
　　那个引导他的声音也变得清晰隆重起来：“他们都是尘土。只有你！你是雪鹰！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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