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孙黎到底是什么人
苗童咝咝地喘着气,喉咙里又干又涩,几乎有了血腥味。喘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找到了焦距,一把扣住了廖小乔的手,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廖小乔的手里还拿着准备给她擦脸的丝巾--苗童自己不知道,从楼下昏倒的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在发抖,时不时还会狠狠地抽搐一下。好像很冷似的,又好像在做噩梦,冷汗和眼泪在她脸上混成了一片。
廖小乔被她抓出了血痕,又疼又迷惘:“什么?”
“婚礼。”苗童喘着气,胸口快要窒息地疼痛着,五脏六脏里却又有一股激流在惊窜不休,“你什么时候结婚?”
“哦,”廖小乔才恍然醒悟,“两天后。”但很快又觉得更加迷惘。因为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和她要结婚的那个人,对这个死了一半的女孩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而对于这一点,苗童简直苦不堪言。那时,她向廖小乔自作聪明地说了多少谎言,不正是希望这样的效果吗?
苗童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眼睛黑洞洞得有点儿吓人,嘴角却是翘着的:“这么快?”
廖小乔怔了一下,那笑容和言语都让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是啊,是太快了。”
她自己也有点儿意外,居然真会答应于谦和。她以为自己不是那种很容易接受某一个人的类型,更不用提和一个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结婚。
但是谁知道呢?
当年对叶知远,她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当他为她爬上那棵树拿到蓝色丝带的时候,回头朝她一笑。她永远都记得金色的阳光怎样穿透了茂密的树叶,在他白色的T恤上投下斑驳的碎影。他整个人,连他的牙齿都好像在闪闪发光,很耀眼很暖和的光。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想和他在一起,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他身边。
廖小乔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是她很需要他。他的身上有她一直向往的东西。
直到……
左手的小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确切地说,是断掉的创口,残留在手掌上的一点点指根在锐利地、仿佛刚刚才被砍断似地疼痛不已。
她下意识地捂住断指,细细颤抖着抽了一口气。
他和她终究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并坦然接受,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和生命。
“你说的是对的。”
廖小乔忍痛抬头,看到苗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两片灰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一张一合。
“我现在终于明白上一次,你为什么要拒绝帮我。因为一个人要是不想走,谁也帮不了她;一个人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廖小乔似乎从少女大得可怕的眼里看到了一簇火焰,不停地明灭跳动,渐次旺盛起来。
丁浩然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昏,忙一把扶住墙。跟在他身后的路佳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丁医生,匆匆将他扶住。这几天丁浩然一直没有回家,接连做了好几个手术。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也白得发青。
“你太累了。”路佳很担心地看着他,“该休息了。”
丁浩然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要紧。”他不想停下。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人生中的点点滴滴就会像暴风雨一样侵袭过来,逼得他快要疯掉了。
路佳只好扶着他向前走,走了没两步,却又不由得停下来。丁浩然抬起头一看,看到那个叫雷诺的警官正站在面前。
“你好,丁医生。”雷诺凝望着他的脸说,“虽然你现在不太方便,但是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丁浩然脸色欠佳地抿了一下嘴唇,默默地将胳膊从路佳手里抽回来。
关上办公室的门,便只剩下他和雷诺两个。他看得出来雷诺也很累,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比雷诺更累。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化如此之大,原因也是同一个人:于谦和。
“如果你是希望我能够提供一些于谦和犯罪的证据,”他冷淡地说,“很抱歉,我没有。”
雷诺的态度依然那么温和:“你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跟你谈于谦和的事。”见丁浩然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声音便愈发柔和起来,“我知道,于谦和在你的人生里,实在扮演了一个很复杂的角色,所以你对他的情感也很复杂。就算用法律来勉强你,你也很难对他拿出一个明确的立场。”
丁浩然的心口微微一恸,好像有一处地方被轻轻地触摸到了。再开口,话语里的冷淡便不由自主地变少许多:“那你想跟我谈什么?”
雷诺:“我想知道,孙黎跟你和丁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浩然眼神动了一下。
雷诺:“本来我还想见一下丁先生,可他现在还不能接受探望。所以,只能来问你了。”
雷诺:“于谦和的每一个受害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尤其是孙黎。就算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可能不知道孙黎跟你和丁先生的关系,但是随着接触的增多,他不可能不知道。”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很柔和地看了丁浩然一眼,“虽然没有确实的凭据,但是我觉得,于谦和不会明知道孙黎跟你有某种重要关系,还会对孙黎下手。除非有别的理由。”
丁浩然嘲讽地笑了一下:“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雷诺笑了笑:“也许吧。不过丁医生,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谈于谦和的,我就是想知道孙黎到底是什么人。”
丁浩然迟疑了一会儿。这个问题他实在不想回答。每次一想起孙黎是谁,就像是在他的心上又划开一道口子。可是他现在也明白了,有些问题始终要面对。就像他的母亲和于谦和的母亲,以及他和于谦和之间的问题,不是放着不管就行的,渐渐累积起来,最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父亲韩平的亲生女儿。”
这个答案倒是让雷诺有一些意外。当初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苏清芳的案子里,谁也没有提到过还有第二个孩子。丁浩然比孙黎大了八九岁,也就是说案发当年,孙黎应该也有一两岁了。
“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查到你还有这个妹妹呢?”雷诺问。
“因为她刚满周岁,就被丁树海送到美国去了。”丁浩然说,“因为我父亲的病,她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会遗传到,而国外对这方面的研究先进太多。”
“我父亲那时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症状,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生了某种病。但是他不知道会是这种病。孙黎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母亲还是生下了她。生下之后,又觉得十分担心,背着我父亲把她送去医院做了检查--当然,也是丁树海安排的,他找到了当时国内最权威的医生、最好的医院,很快就有了结果。就是那一天,”丁浩然颤抖着喘一口气,“我父亲发现了所有的真相。”
雷诺:“所有的,真相?”
丁浩然通红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是的。他发现自己得的是会遗传、直到现在也仍然治不好的亨廷顿舞蹈症,他最多只能再活十年,或者十几年。肢体会越来越不受控制,脾气会越来越暴躁,最后连简单的吞咽也做不到……”
“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也遗传到了这种病。”
雷诺一惊:“孙黎也有亨廷顿舞蹈症?”
“对。最好笑的是,当他担心儿子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的时候,才发现儿子绝对不可能,因为儿子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于是,他自杀了。”
丁浩然默默地流泪,神色痛苦到几近木然。
雷诺也不觉跟着一起默然地红了眼眶。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的痛楚都太过巨大。何况韩平本身还要承受绝症的折磨。
但是丁浩然又抬起眼睛看向他,在看到他的同情以后,却轻蔑地扬了一下嘴角。
“你一定是以为他因为太绝望、太痛苦,所以才会选择自杀吧?”他说。
雷诺沉默地等他的下文。
“不是的。”丁浩然缓慢地、却也笃定地说,“他是很绝望,很痛苦,但是我知道这根本不是他选择自杀的理由。”
“他是不想再拖累我母亲和我。”
“他想让我们过得轻松一点儿。”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好起来,很拼命地配合治疗。”
“就是因为他总以为等他好起来,就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可是原来只要他在一天,就是我们的负担。”
“他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才自杀的,而是为了承担起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最后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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