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撑伞

季清含回到房间摊开白纸，手中握着笔，脑袋里却一团乱麻，刚才想到了一些好点子现在却怎么也画不出来，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顾璟尧刚才那副神情。

        焦躁烦闷却又无处发泄，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完美的让人无法挑剔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他究竟付出了些什么呢？

        忽然外面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季清含正想起身出去看看，忽然听到了黎叔的声音，“少爷，少爷，外面下着雨呢，您还是明天天亮了再去吧。”

        黎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切，声音越来越远，像是被顾璟尧带着走远了些，季清含披了件外衣出去，听到声音是从楼梯传过来的，她急忙赶过去，黎叔看见她连忙抬起头，“少夫人，你劝劝少爷吧，都这个时候了，他非要去看老爷子……”

        “你们都早些休息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顾璟尧转身往楼下走去，黎叔怎么也拦不住，季清含加快脚步匆匆跑下楼去，从一旁拿过一把雨伞，“黎叔，你先去休息吧，我陪着他。”

        顾璟尧已经伸手拉开大门，冷风灌了进来，混合着雨水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季清含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还是撑开雨伞，跟着顾璟尧一起走了出去。

        还好拿的是那种大雨伞，两个人走在一起也能撑得住，只是顾璟尧比季清含高出一个头，她不得不伸高手臂，既要防止顾璟尧淋着雨，又要防止脚下踩到什么东西。

        还在下雨，地面湿滑，季清含没有来得及换鞋，脚下的拖鞋有些不稳，地面上不知道是哪棵树的枯枝掉了下来，季清含一脚踩上，脚下像是装了轮子一样猛的往前滑了一截。

        身形不稳，也顾璟尧不上给顾璟尧打伞了，只想着稳住身形，忽然一双大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季清含的脚几乎腾空起来，被顾璟尧一把拉进怀里。

        她脚下已经站稳了，甚至感觉到踩到了顾璟尧的脚，身体和他几乎紧贴在一起，过了几秒钟顾璟尧还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雨伞撑在两人头顶，雨滴滴滴嗒嗒落下，有些嘈杂，却又格外安静。

        “我、我站稳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季清含忍不住小声提醒，顾璟尧的手依然搂在她腰上，像是静静抱着她。

        园子里有几盏路灯，但光线依然昏暗，季清含用力翘起脚尖怕踩着顾璟尧的脚不舒服，顾璟尧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声不响，连呼吸声都很轻，她忍不住抬起头，隐约看到他的下巴。

        下巴上的胡茬有些凌乱，平时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一尘不染，每次看到他的脸季清含总觉得和他实际的年龄联系不到一起，现在看着他这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反倒跟他的实际年龄更相符合些。

        头顶有风吹过，刮过伞面发出类似叹息的声响。#@$&

        顾璟尧终于轻轻松开了季清含，搂在她腰上的手轻轻带过，经过她身侧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着雨伞，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老爷子的墓地就在庄园最东边，两个人在夜色里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那处光亮，老爷子的墓边有一盏路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底下的石碑被雨水冲刷过，格外干净。

        人的一生从小到大要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生离死别，到最后也只能被安置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当中，被泥土包围着，终日不见阳光。

        老爷子是这样，宋珊也是这样，自从宋珊死后，季清含一直没有再去看过她，她只要一想到她的妈妈被埋在泥土底下，就会觉得呼吸困难，连气都喘不上来。

        回国之后她去找过那一家宋珊最后住过的疗养院，可是他们早就不在那儿了，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废墟，季清含匆匆看过一眼就慌忙离开。%&(&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亲眼看到妈妈去世的那一天，她就那样死在自己的病房里，神色痛苦，她走的一点也不安详。

        雨渐渐小了，顾璟尧把伞收起放在一旁，只有零星几滴雨水从头顶的树上落下，砸在季清含的脖子里，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这才忽然感觉到顾璟尧一直握着她的手。

        “我出生的那天，我爸还在外面谈生意，直到我满月了他才赶回来，他从小对我要求就很严格，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逼着我学一些我那个年纪根本不会懂的东西了，我妈心疼我，好几次帮着我说话，我爸就把我妈赶出去关在门外，我哭的很惨，最后是爷爷把我带走的。”

        季清含第一次从顾璟尧口中听到爸爸这个字眼，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立在他身旁，听见他的声音淡淡的在夜色中响起，随风飘荡。

        “其实爷爷跟爸爸一样严厉，要求我学很多东西，只是爷爷更心疼我，所以我爸就干脆让爷爷带着我，除了我出生那天，后来的每一个生日无论他再忙都会赶回家来，可我不喜欢他，甚至不想让他出席我的生日聚会，有的时候甚至在故意许愿的时候把这个愿望说出来，可那天是我的生日，他也不会说我什么。”

        “他出事那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照例要赶回来帮我过生日，可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来，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从我出生到现在的三十多年，没有为他过过一次生日……”

        “那现在补上也还来得及。”季清含掏出手机，把屏幕凑到他眼前，“还没有过零点，今天还是你爸爸的生日，老一辈的人家并不喜欢吃蛋糕，大概长寿面更合适些，我们现在就回去做吧。”

        顾璟尧看到季清含手机上的照片是朵朵，应该是他更小一些的时候，小家伙圆嘟嘟的一小坨，正笑得开心，眼睛亮亮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忽然想到朵朵出生的时候他也不在季清含的身边，这些年来他一直缺席了一个作为父亲的职责，可是却在奢望着让他们母子俩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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