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我算哪门子哥哥，不如问问你妹？”
秦帅问乔一晨道。
他宽和的兄长笑，仅仅上调了三五度角，骤然沾上一丝玩世不恭。
座位上这几人，早晚都要敞开天窗说亮话。
但话要如何明，还要看情况。秦帅要看小伍怎么想，林沐风要看秦帅想干嘛。
乔一晨嘛，要看三个人形成什么格局。
他本就谁都瞧不上。前几日对林沐风已有了意见。而此番秦帅赶来对施救帮助过的小伍如此上心，也可见他心术不正。
即使知道秦帅鬼点子一堆，乔也不介意带他来见小伍。
这对青梅竹马几年来，虽大多数时间分隔两地，但假期在一起时不知闪瞎多少人的双眼。要是伤到秦帅，那是他自找的。
但若事有“万一”，碍到林沐风。那乔一晨刚好坐收渔翁之利——看了场大戏，又能搞清楚小伍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管怎么着都能证明他是对的——风、帅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伍听到秦帅这话，心本是一沉，触底后想了半晌，不安情绪反而定了。
她好奇的神情明明定格在脸上，却逐渐演变成淡淡的笑。
女孩依旧望着并未开始演出的舞台，无人出声，只有乔一晨隔着镜框斜瞥秦帅，用眼光质问他搞什么飞机。
秦帅一哼笑，也不知是认输还是不屑，准备含糊略过。
刚打算说，他和乔一晨是兄弟，也算是个哥哥吧。
女孩却突然转过90度，直视石桌斜对线的男人道。
“秦帅哥哥在清溪古镇救了我的命，是亲人一样近的关系。叫哥哥是应该的。”
话音一落，秦帅反不知该怎么回了。剩余二人都睁大眼，各自原因不明。
她语气平实，回过头对身旁林沐风说道，
“阿木，还没告诉你。眼前这位秦帅哥哥救了我的命。没他我就回不来了。他是我们的恩人。”
“可没想到这么巧，竟会是我堂哥的好友。一晨哥不约我出来，我都不知道呢。”
小伍意味深长地将闪着亮蓝色灯光的瞳眸，从秦帅移到乔一晨脸上。
言下之意，您二位哥哥瞒了我多久？想一想，乔一晨在老宅的莫名试探一下变成师出有名。
“不过一切都是缘分，那一会可要一起喝一杯！”
她的尾音恢复了轻快，给足面子结束话题。
潜台词是，“但不要紧，我并不想知道。”
来时底气十足的男人们，竟不约而同地心虚了。
两人从协助隐瞒的戏码中没出来，突然接不上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现在直面小伍的坦白，岂不默认刚才是装的？
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小伍是有私事没准备好透露给朋友。
刚才秦帅临时演戏救场，心里本是感激他解围，省了今晚解释的麻烦。
不料其他人一走，他立刻就来试探自己，还是在林沐风面前。
而小伍她最不喜被人拿捏。
若是秦帅只是一时不爽，她愿意给他面子。
可他联合堂哥乔一晨一起给她设局，这点她接受不了。
但小伍也没把恩情和眼前的局拆开解决，句句表达感激秦帅，只是交代真相顺便表明立场罢了。
不管这几人如何斗法，有软肋的总是最束手束脚。
而她没对阿木完全开诚布公，而后今日又配合演戏这件事，就是个定时炸弹——阿木是她的弱点。
所以此时由她全讲出来，也省了大家打组合拳过招的力气。
至于阿木是否接受，她自会承担后果。
原本想赶快忘了此事就选择了不说。现在被架到戏台上，被人拿捏提醒，不如亲自交代。
时机恰到好处，刚入座时点的酒都上来了。
林沐风镜片反光，眼神被挡着。他的存在感始终较低，全程只是无声关注小伍的言谈动作。听她说了实情，他开始梳理思路。
之前一直知道她有事不想多言，与其猜忌不如等待。如今终于等到时机，他对眼前男人的种种眼神和行为有了猜测。
明白她话语中表达出的立场，他其实很满意。
想通后，林沐风态度180度大转弯。
各式花样的杯子摆上桌，他突然端起酒杯，站起身敬秦帅。
“小伍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您救了她就是救了我。我林沐风感激不尽。”
说完一口就把手中的一杯经典教父给干了。
秦帅见他一仰头把酒给掫(zhou)了，一下懵了。
东北人的酒桌客套dna，早已让他在被敬酒时自动站起身来。他低头瞅了眼，自己面前摆着一个老大老大的玻璃杯，满满全是冰块。
不知该不该拿起来。
适才他和乔一晨见林沐风点了“经典”，还互相交换了眼神。想说品味不错，但就是太嫩。
现在，他真后悔点这杯长岛冰茶。
这要是真的茶他也就咕嘟给掫了，管他呢。
关键他对长岛的度数门儿清，这杯要是一口气灌肚，估计今晚上都别想再玩。
趁着秦帅犹豫空档，林沐风又道，
“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提，我和小伍定会回报。”
“我干了是心意，秦哥，你随意。”
秦帅打死也没想到，刚才一副懒得交际、高冷样的才子，现在张嘴就认哥……
他动着没懵掉的一半脑筋，勉力挽尊，
“你你，这刚从美国回来的，怎么还拼酒呢。这风气可不好哇，呵呵。”
说完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大口，两人落座。
坐下后秦帅智商又占领高地，说道，
“不过也都不用谢我，救她是我自愿的，不求回报。”
既然林沐风够聪明，没去纠结刚才演戏之事。那他也可以用本色对接了。
一旁观战的乔一晨，此时大为震撼。
这…来livehouse看演出，用鸡尾酒有什么好拼的？
可就算是白酒，林沐风主动敬人，也够反常的吧？他可从没见过对方给过谁这么大面子，除了爷爷奶奶。这么兴师动众又是搞什么？
但他生怕林这小子抽风，叫waiter续一杯，起身再来敬他。
乔一晨不动声色，拿过眼前的威士忌抿了一口，低头假装无事发生。
心里却盘算眼前这俩人加起来得有多少个心眼，阿妩以后该怎么办。
气氛没有因这场拜谢恩人的戏码缓和，始终有些紧绷。
大家分别喝酒，没人继续话题。
不多时，乐队的电吉他和架子鼓奏响前半场的前奏。
观众的细胞随着音乐而振动，场子预热，小伍心中五味杂陈，反倒失去看演出的心情了。
她为阿木起身敬酒而感到错愕。若非亲眼所见，小伍绝不相信，这端着鸡尾酒也要一口干掉来感谢对方的交际行为，是林沐风所为。
说到底也是被她那番话激出来的。
也许他很感恩秦帅救了自己，毕竟这次回来后阿木也偶尔表现出脆弱敏感。他先前的确经历了一段黑暗的绝望时间，所以如今才一改往日的清高做派吧。
但她也感知到秦帅起身刹那，明显地窘促卡住。
其实那场面挺好笑的。毕竟让秦帅这种真正八面玲珑的社会人尴尬挺难的，而他是真的整个人傻眼了。可她笑不出来。
小伍回头察看林沐风的眼神，不知想确认些什么。两人四目相对，只抿平唇线浅笑。林自然牵过她的手捏了捏。
这回秦帅抓起酒杯没犹豫，灌了一大口。入口的冰块碍嘴，全被他嚼碎。
前桌卡座好像有层玻璃结界隔着，外面热闹声音与其中四人毫无关系。眼睛却都在“看”乐队表演。
后桌气氛大不相同，三个女孩超级嗨，都在听歌和讨论主唱小哥哥声音好、长得帅。纷纷拿出手机录片段，搜索对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歌手。
屋顶锥光灯变换成红色和亮黄，随着节奏交错闪耀。
快节拍和躁动的音乐下不便聊天，不过刚才李喆已拽着刘美娇侃半天了。
到了第四首结尾，场子已热。
可毕竟这还是个酒吧，不会全程炸裂。第五首，主唱坐下唱起情歌，还是略伤感的。
舞台灯也转换成了浪漫紫色，键盘伴着慢节奏鼓点，全场安静听歌。
背景屏幕还有巨型白字歌词滚动。
“不能想象没有了你的未来……你身边那位能让你过得比我更精彩……”
“iwantyouback……youknow,youknow”【注】
秦帅面无表情，却收回看屏幕的目光。
杯中只剩少量冰酒，他越喝越燥。长岛冰茶总给人爽口的错觉，所以他一口闷了。
玻璃杯底触击桌面一响，他唰地站起身，转身要走。
又顿住，回头指着小伍桌上那半杯金汤力，问她和林沐风要不要再来点什么。
突然被叫到的小伍眼睛瞪得像铜铃，摇着脑袋表示不用。
一首情歌唱完，全场好些女孩子都感受到主唱深情歌声的魅力。
花椒基本了解到李喆这群人的关系，见前排卡座半天都空着个座位。跟吴霞她们打了声招呼，就摇曳走向小伍。
看着她的宝贝一点也不沸腾，撑着脸努嘴听歌，认真且无聊。心道跟这群男人坐一起果真玩不好。
她从过道弓着身子绕过去，蹭坐到小伍身边，对她耳边说话。
小伍犹豫回首看向阿木。后者挑眉疑问，花椒直接趴小伍腿上告诉他，想和她去楼上拍照。林沐风颔首表示理解，扬扬下巴鼓励小伍去。
座位上只剩今晚话不多的乔一晨，小伍轻叹口气随着花椒走了。
话不多的某人一逮到机会，就开始多嘴。
两个女孩走远，乔一晨拿着酒杯倾身朝向林沐风问，
“你怎么想的？”
对方转过脸，淡漠问他，“什么意思？”好像没听懂。
“你觉得这事有说得那么轻巧吗？我很了解秦帅，他不简单。”林的反应让他拿不准。
林沐风哼地一笑，反问他，
“他不简单。那一晨哥带这位来，又是怎么想的？”
乔一时语塞，心想又被这小子在背后回捅了一刀，这次他没那么容易上头生气了。早猜到林沐风尊兄敬长那套是装的。
见这位大哥熄了火，林沐风模糊补了句，
“能救小伍一命的人，自然不简单。我是真心感激。”
二人再无他话。
花椒拉着小伍去了后身的吧台，根本没往楼上走。她搞了一盘妙脆角吃个不停，两人眼前有一杯混合鲜榨果汁。
“怎么回事啊？”她坐在高脚凳上，翘着二郎腿转过身问小伍。
小伍僵坐在台下半天，现在身心俱疲，捂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没说话。
“那人你认识是吗？”见她不想说，花椒机智猜测，擦了擦手去喝果汁。
女孩姿势没变，脑袋在两手之间点点头。
瞧好友那么丧，花椒一把揽过她肩膀安慰道，
“刚来时不挺开心的吗？好不容易来玩一次，嗨起来呀。”
“不然白打扮那么漂亮了，你看咱俩一黑一白，是不是好配？来宝贝，拍张照留念吧！”
说罢把女孩扶起来，两根手指戳她嘴角逼她微笑。
小伍深呼吸，还真摆出个笑容，将下巴垫在花椒肩膀上，配合自拍。
两人左右变换角度，最后齐齐将高脚凳转到小伍那侧找正面灯光。
“我帮你们拍吧。”
秦帅不知何时站在吧台尽头，一只胳膊靠在台面上，另一手拿着半杯酒，外搭衣服挂在臂弯处。只着一件白色短袖，袖口长短刚好，手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好呀。”
花椒瞥了小伍一眼，笑眯眯地点了几下屏幕，推放在吧台上。
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近拿起手机。
“三二一。”他倒数。
花椒搂着小伍展颜微笑。
接过手机一看却说，“呀，宝贝，怎么这么严肃啊？”
小伍嘴角扯地快抽筋了，瞪眼看花椒。怎么这么说啊？
“再来一张。”没获得合格照片的花椒重新把手机交给秦帅，对方欣然接过。
“笑不出来，要不说茄子吧？”她侧头问小伍。
女孩奇怪瞥花椒一眼，腹诽好友，我这明明努力在笑呢，谁笑不出来了？？
“不用说茄子。这样，你们跟我说吧。”秦帅举着手机一脸自信。
“三，二，一。”他好听的声音缓缓道，
“钱……袋……”
女孩不禁扑哧破出笑容，秦帅随机按了几下快门抓拍。
花椒接过手机，放大看到小伍眉眼和嘴巴都笑得好看，语气愉悦问道，
“为什么是钱袋啊？”
秦帅眼中带笑，讳莫如深地回答，
“秘密武器。”
见客户满意，他垂眸看小伍发顶，问花椒，
“借你闺蜜一下，说几句话行吗？”
花椒见这人两个字就能逗笑小伍，觉得对方来路很不简单。
她张着嘴看向一旁，这事可轮不到她同意，得当事人说了算。
“你就在这说吧。”小伍挺直身子，语气坚定。
“这人多，去门口说吧。”男人语气商量，却回头拿起衣服。
小伍岿然坐在高脚凳上，向花椒方向转了几度，无视他姿态强势。
“怎么？”他一挑眉毛问道。
“他管那么严，别人跟你说句话都不行？”
一个两个天天拿林沐风做文章，小伍烦透了。她倏地站起身，高跟鞋落地一踉跄。
秦帅单手施力扶她一瞬，立刻松了手。
小伍站稳同时也飞快甩脱，转身向门口走去。
说就说，她又不是没长嘴。
秦帅交叉抱臂，衣服挂在胳膊上，朝吃惊的花椒含笑点头。
紧接着大步跟在女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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