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奸细
平纭着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衫,鬓角边簪了同色的海棠花,面上施了薄粉,口脂也是淡淡的。看起来真的是人比花娇。
永琰头晕的厉害,视线也是模糊不清,只得看清面前站了个女子。他揉着双眼,终于看到了一点,好像是微沐?
“阿沐?”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感觉呼吸局促起来了。
“是我。您有什么吩咐?”平纭走近永琰,浅笑着抱住了永琰。
永琰不禁身体一僵。
诒晋斋竹院,竹林被风摇的簌簌作响,竹叶纷纷落下。永瑆盘腿坐在席上,闭着双目,看起来倒像个隐居山林的隐士。
有的人表面入世,实则内心出世;有的人表面出世,实则内心入世。
唯有半出世半入世,才是符合世间真谛的。
“主子,许姑娘得手了。”一个侍从来报。
“很好。十五弟还真是蠢,可千万别打草惊蛇。”永瑆睁开双目。
“主子您真是高明,估计庆妃娘娘可没有料到,这次是棋中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侍从奉承道。
“呵,她想要的是皇后之位可以在她的棋子手中,而我想的,是皇位可以落到自己手中,本来就不同。”永瑆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一片竹叶落下在他手中,他紧紧握住。
第二日,本来是个平凡的日子,可是府里却炸开了锅。
“听说没?昨天晚上咱们爷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看上了侧福晋身边的一个婢子,那婢子低贱的很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婢子叫许什么来着……许平纭!对吧?”
“嘘,小点声,人家现在可是官女子了,转眼与我们可不同了,不能直呼名讳了呢。”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讨论着。“大早上起来说什么浑话呢,还不抓紧干活去,说得我头疼。”韶婠对着院中喊着。
同在院中的成荫听见后,目下滑下一颗泪。“主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左不过是伤春复怨秋罢了。”成荫将泪痕用袖子抹去,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
“主子您千万别多想,您是最受宠的啊。”丫鬟赶紧安慰成荫。
“是吗……”成荫喃喃自语。想来几年前,他为讨永琰欢喜,遍寻了永琰的事迹和喜好,这才在入府之前对永琰了如指掌。
因为对永琰有诸多了解,她才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说的话也是十分顺他的心意。想着她这几年如履薄冰,为的就是永琰能对待她和别人不一样。
可她总是觉得他像一阵风,总是很远,抓也抓不住。
更何况,她如今觉得他看微沐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另一间屋中,玉玳双目呆滞地躺在床上。红泥药罐子腾腾冒着热气,散发出药独特的,苦涩却清香的味道。
“主子,您补身的药到了。”丫鬟小心翼翼道。自从主子小产后,十五爷没有来过一次不说,主子人也越来越木讷。她真的怕主子一时想不开。
“嗯。”玉玳只是张了张嘴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奴婢喂您喝药。”丫鬟端着药凑到玉玳的床边。
“你放在那里,我自己会喝。”玉玳像一个活着的木偶人。“那……”就在那丫鬟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呦喂,这是弼马温变成药罐子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怎么着,还想好起来再怀一个孩子啊?”
来的是韶婠,此时此刻她看起来盛气凌人。“你……”玉玳挣扎地坐起来,恨恨地看着韶婠。
“怎么了?你还要打我不成?你看你,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哈哈哈,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是听也不听呢?”韶婠得意洋洋地凑到玉玳跟前。
“你给我出去!”一贯懦弱的玉玳突然厉声疾言道。韶婠被吓了一大跳,但还是自顾自地说:“你是不知道,昨天咱们爷宠幸了一个婢女,听说已经被封为官女子了!我就在想,你说这人各有命,怎么连个低贱的婢女也比你的命好呢?哦我忘了,你是个弼马温!”
“你!你会遭到报应的!”玉玳浑身发抖,双目中滚下了热泪。痛,她的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韶婠和她都是格格,平起平坐;雅尔檀踢蹴鞠让她失去了孩子;永琰只来看过她一次;就连福晋,也没有说要杀了雅尔檀给她的孩子偿命!
天理何在?何在?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不失力度的声音响起:“这位格格,奴才要给候格格诊脉,您挡住奴才的路了。”
是御医季淮。“那你诊呗,能诊好了才怪呢。”韶婠瞥了他一眼。
年轻的御医一字一顿道:“这位格格,倘若您惊扰了候格格的身体安康,万一福晋追究起来,您不好解释。还有,刚才奴才忘了说,您刚才好像是泼妇骂街一般。”
“你!你个小小的御医!”韶婠正想发作,可一转念想到这是微沐拍来的,不禁气的无可奈何地走了。
她已经惹了玉玳,但是明着和微沐撕破脸,她却是不敢的。
毕竟微沐是嫡福晋,而她连侧福晋都不是,只是个格格。
“多谢……季大夫。”玉玳抹着眼泪,坐在床上肩膀仍然在微微发抖。
“格格不用谢。这不光是奴才的意思,也是福晋的意思。”季淮行礼道。
福晋……福晋…
是啊,微沐从来都是待她好的,她不能错怪微沐。害她失去孩子的是雅尔檀,她不该记恨微沐的。
季淮给玉玳把了脉。“格格身体恢复的不好,想来是心思郁结的缘故。这身病是一方面,心病又是一方面。药按着时辰吃不说,更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好。”玉玳点点头。不知为何,这御医一说话她就觉得内心平静了不少。
“相信格格很快能恢复好身体,再有一个孩子的。”
“借你吉言吧那就。”玉玳竟然难得露出了笑容。
季淮抬头看她,只见玉玳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梨涡,甚是好看。“对,就是这样。格格要多笑。”他温柔地说,突然一顿:
“格格您笑起来很好看。”
玉玳心中一阵悸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她笑起来好看,除了她的额娘。
春日里,在失去孩子后,玉玳觉得自己就如那冬天被冻死的矮笋,遇到和煦的春光竟然也如烈火烧不尽的野草一般,重新活了过来。
她喜欢这春日。她喜欢活着。
最后知道许平纭的事的,是微沐。微沐听见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放下了茶盏。
“这碧螺春怎么今日苦的很?都去倒了。”她不耐烦地吩咐道。
“是……”丫鬟拾起茶盏就走了。贯雪凑到微沐耳边耳语了几句,微沐听得直皱眉头。
“真有此事?”微沐怀疑地问。
“那必须确有此事。是杜堇给我说的。”贯雪郑重其事说。
“杜堇?”微沐抬起头,“那定是错不了的。杜堇是永琰的亲信。只是,庆妃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是啊福晋,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了……”贯雪刚想接着往下说下去,没想到微沐打断了她:“这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不然说出来实在是不好听的。”
“是了。”贯雪吐吐舌头。“告诉杜堇,务必看好她。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汇报。”微沐吩咐道。
庆妃?这是觉得一个钮祜禄凝裳还不够,还得来一个许平纭?
可无论是谁,她都不惧怕。实在不行,她拿出她作为现代人的手段。额!…不过什么手段呢,打游戏的手段吗,那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时,季淮来了。“给福晋请安。”
“免礼。玉玳的身体如何了?”微沐关切地问道。她可不希望玉玳因为此事走不出来,那就太可怜了。
人啊,终究是要振作的,无论是在何时何地。
“福晋一切请放心。候格格身体无大碍,只是心情有些不佳。”季淮说道。
“唉,孩子没了自然心情不好啊。”微沐叹了一口气。
“福晋不知,是沈格格,出言讽刺候格格。若不是奴才赶过去,只怕是……”季淮欲言又止。
韶婠?微沐感到一阵烦闷。韶婠意图害死关佳氏她已经留了她一条命了,怎么如今又要不安生了吗。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贯雪,赏季御医。”微沐抬起手示意道。
贯雪笑着掏出银子塞给了季淮。不想季淮推脱不收:“这是奴才分内的事情,奴才不能收福晋的银子。”
微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福晋都笑你了,居然还有人和银子过不去呢,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人。”贯雪笑道。
“那姑娘,今日您可开眼了?”季淮拱手道。“开眼了开眼了,你怎么油嘴滑舌的。”贯雪俏脸一红。
“奴才让姑娘开眼的地方还有很多。”季淮行了礼,便退下了。
微沐看着贯雪,沉默了半晌。“福晋……你为何这样看着奴婢?”贯雪感到很好奇。
“我在猜你心里在想什么。”微沐轻轻说。
“奴婢……奴婢在想,刚才那个御医好帅啊……不愧是福晋您选的!”贯雪面放花痴。
微沐只得无奈地笑了:“你别告诉我,我需要好人做到底,做个媒婆帮你牵线。”
“福晋你打趣我!”贯雪脸一红便跑了出去。她跑的很快,却看到玉玳的贴身丫鬟携了药罐子来到院子外,竟然尽数把药都倒尽了。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喂,我说你怎么把药都倒了啊?”贯雪问道。
“啊…我也不知道,是我家主子说药太苦了,她非不喝。”丫鬟小心翼翼道,“奴婢是劝也劝不住啊,主子那性子真是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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