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醉翁(一)
香然扶着自家娘娘往永寿宫的甬道上走去,感觉自家主子依然是弱柳扶风一般,面上仍是淡淡的察觉不了一丝痕迹。
素手折了染了残雪的枯枝,把玩在掌间。“香然,你何故看着本宫?”
被成荫发觉心思的香然有些紧张:“諴嫔娘娘,奴婢是觉得方才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火气,真是令人心有余悸……”
成荫似乎没有听到香然的话,只是垂下眼睛看着掌心融化的雪水。
“香然,你知道掌心化雪是何意?有些事不必说出来,只需潜移默化便可以感知到,”成荫的掌心收起,“方才你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本宫却是瞧的真切。玉玳那丫头,总是不善地盯着贯雪。”
香然一惊,失声道:“娘娘的意思……莫非玉玳如此憎恨皇后娘娘与贯雪有关?”
成荫笑颜如画,纤纤玉指点了点香然的额头:“本宫可没有说这般话,左不过是你这丫头随便猜了。”
香然像是听懂了什么,忙点头道:“是是是……”
成荫绞着帕子,柳眉微微上扬,只让香然和她快些回宫去:“荥儿该想本宫了……”
景仁宫。金凤紫檀纹山香炉散发的香气缭绕在殿内,天蚕丝纱帐上的香薰球用点翠镶边包裹自然格外名贵。
微沐看着跪在地上的阑珊,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皇后娘娘,这个贱奴是不是惊扰了您的胎气?您要如何处置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贯雪盯着阑珊怒到。
微沐在榻上翻了个身,抚着自己的肚子。阑珊跪在她的榻前,泪水从脸上滚落:“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有意这么做的,是奴婢只是想活命罢了……”
微沐觉得有些头疼,长长舒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贯雪你去神武门打点一下,赶紧送阑珊出宫去吧。她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皇后娘娘仁德,你还不赶快和我走!”贯雪白了阑珊一眼,阑珊磕头如捣蒜:“奴婢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待她们走远,微沐便阖上双眼,可还没睡着时,一个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恕奴婢打扰您了……”
睁开眼,心里升上来一阵不满。面前是一张与贯雪有三四分相像的脸,不过多了几分古灵精怪少了些稳重之色。
正是贯雪的亲妹妹,蔽霜。
贯雪实在是担心微沐,怕自己不日出嫁后微沐便少了个心腹,所以也让妹妹进宫了。更何况做皇后的大长宫女,也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娘娘,方才钟粹宫那边的姑姑给奴婢说,那边有人闹事了……”
“钟粹宫?”微沐双眼一眯。她想起来了,怕是那几个钦点入宫的小主,只不过还没正式册封,行完册封礼再由微沐自己分配她们的宫殿。
“皇后娘娘,您如今怀着身孕,您还要不要去呀?反正也没好事,干脆甩包袱给荣贵妃那个绣花枕头算了!”蔽霜快嘴快舌说。
“无妨。快给本宫梳妆,我倒要看看她们要做什么。”微沐冷笑道。
都说女人是非多。可她绝不想让自己的后宫成为是非之地。
微沐的轿撵摆到钟粹宫门口时,她便摆摆手只让蔽霜和小狗子太监跟着自己。果然不出所料,还未踏进门便听到了吵闹声。
兀自看去时,只见两个女子正在对跪倒在地上的女子大打出手。一个用脚踹,一个扇巴掌。她们皆是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尤其是倒在地上的女子,虽然一张俏脸已经被打红,但难掩天姿。女子俏丽可爱的面庞上是清泉一般的大眼睛。
这般的姿色虽然在微沐成荫之下,但在后宫中也算中上。难得的是女子清纯可爱的类型并不多见。
“求求你们了,别打我了,以后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们好不好!”地上的女子哭求道。
“好吃的好玩的?也就你这只蠢猪才会稀罕吧!我事先给你说好了那些绢花放在案上,你怎么还是把水洒上了?”女子又是一巴掌。
蔽霜见微沐脸色铁青,立刻正色道:“皇后娘娘在此,看谁敢放肆!”
众人惊惶,忙跪下给微沐请安。那两个动手的女子直接傻了眼不知所措。
“方才不是勇猛的很?如今为何又不打了?”微女面无表情的样子令那两个女子心惊胆战。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是我们的绢花被她泼了水,我们才……”
“无论如何,在后宫闹事的是你们,还有没有半点规矩?”微沐被她们吵的头疼,“小狗子,你回了皇上,带几个人把她们两个赶出宫去吧。本宫的后宫不需要这种人!”
此时的微沐只是觉得,当皇后的事好多啊。都怪永琰。
“是,皇后娘娘!”小狗子让太监们拖着那两个姑娘走了,其余的人则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迁连到自己。
“其余人没有劝阻好她们,下不为过!否则下次本宫可饶不了你们。”微沐轻描淡写地说。这时,地上的女子抬起被打肿的脸,清澈的双眼饱含感激:“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你不用这么说啊。一会找御医给你看一下就没事了。”微沐扶起她,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为何,她见这个丫头感觉很是心疼。被打的这么惨,或许也是因为柔弱善良吧。
就像,当年的玉玳……微沐似乎可以看到玉玳的一点影子在她身上……
女子甜甜的笑了,声音婉转动听:“皇后娘娘,我叫如儿,钮钴禄落如。”
微沐心中一震。这个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就是未来的恭顺皇贵妃。
夜深人静。乌鸦在枯枝上吟唱着。话说阑珊被贯雪送出宫后,就一直往家赶。她再也不想回紫禁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她喘着气,好在还有几里就到她家的村子了。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取你性命!”
“不,不要救命啊!”阑珊大叫地挣脱了那个黑衣人,可是那个人仍然不放过她,眼看一把匕首就要插进她的胸口,突然几个麻衣绑腿的人从田埂两侧飞出来,一脚踢飞了匕首。黑衣人看人多力量大,竟然落荒而逃了。
阑珊双手捂住口,眼泪止不住落下。“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那几个人连忙问道。
“我没事……你们是谁,为什么救我……”阑珊抬起泪眼。
“我们都是莹嫔娘娘安排来保护你的。她早知道皇后要杀你灭口,所以派我们暗中保护你。”
“莹嫔娘娘这么好……奴婢……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阑珊的嘴唇止不住哆嗦。看起来仁厚的皇后居然要杀她,太可怕了。
“皇后娘娘在后宫一手遮天,莹嫔娘娘此番也是尽力而为了。阑珊,你可别怪罪莹嫔娘娘,她已经尽力了,无奈皇后实在过于阴毒。其实莹嫔娘娘自小孤苦无依,也早已把你看作妹妹一般……”那个麻衣绑腿的人双眼突然染上了古怪的笑意。
可惜阑珊没有看到。她攥紧了双拳。“皇后……”
另一边。
同样是在黑暗中进行的秘事,不过此刻是在宫墙一角。
钟粹宫姑姑的手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银子:“多谢小姐,小姐真是大方。”
落如露出鄙视之色。“谢什么?这不过是你理应得的东西,谁叫你果然请来了皇后。那两个装作打骂我的本来是家中有私定终身的,如今也是遂了她们的心愿,哼,便宜她们了!”
“奴婢……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白……既然小主决定往上爬,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靠拢皇后?更何况最近那莹嫔最为受宠,和她接近或许最容易见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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