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六章 征服者康是个邮差

　　老皮姆并不知道向前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满心只有接回妻子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实验舱抵达预定坐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打开舱门跳了出来，边跑边喊，东张西望地寻找着。

　　这是个很奇妙的情景。量子领域中即便有空气，其特性也应该和三维世界截然不同；那么作为声音传播的介质，传播能力也应该不同才对。可是老皮姆呼喊的声音听来居然和三维世界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托尼在这儿，肯定要好生研究一番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可惜，现在在这儿的两个人都无心于此。

　　骤然进入量子领域的老皮姆显然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身体和意识渐渐在真实与虚幻、存在与虚无间反复转换——就像那只被薛定谔关进盒子的猫。

　　老皮姆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回应，一道人影从远处瑰丽的迷幻色彩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满头白色长发，虽然苍老却并不衰弱的老年女性；她身穿一件灰白色的袍子，半遮住内里的类金属黑色紧身衣。

　　这个女人走到老皮姆身边，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拂；皮姆的身体转换现象瞬间终止。二人随即紧紧相拥。

　　向前的情况比老皮姆要好得多，几乎在踏出实验舱的同时就摆脱了“薛定谔现象”。他木然看着夫妻团聚的一幕，目光的焦点已然越过两人的身影，投向“遥远”的不知名所在。

　　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有一道清晰而又微小的能量波动；从向前进入量子领域的那一刻起，那道能量波动就开始与他身上的魔力产生共振。

　　在魔力打开枷锁不断膨胀的当下，每一次共振都宛如耳边有无穷的雷霆炸响，又像是隆隆战鼓催得人热血沸腾。

　　考虑到量子领域的独特特性，向前有理由怀疑这种共振是某种量子纠缠的表现形式。他很快发现了共振中隐藏的规律。

　　首先，引发共振的是卢恩符文魔法。其次，共振——或者说量子纠缠——传递的信号是固定的；它以一段固定的频率反复循环，就像一段无线电波，将一个个卢恩符文传到向前的脑子里。

　　向前抬起手，指尖有魔力凝聚；循着传递过来的共振信号，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动；他现在的角色就像无线电的收报员，将共振频率信号重新转化为文字，“描摹”出一道道繁复无比的魔法纹路。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它可以用任何你能想到的方式来传递。

　　正在还原“魔力共振信号”的向前突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古一老师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

　　“记得善用卢恩符文；虽然从力量强度而言，文字相比简单粗暴的无限宝石大有不如。”

　　从无限宝石失效，到卢恩符文的魔法共振；如果古一老师留下的这句话应在此时此地，那么她留下的另外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世界的本源是存在。一切形而上与形而下的概念，唯有在‘世界存在’这个大前提下才有意义。”

　　存在的基础是什么？

　　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是“时间”，这个答案也得到了老师的肯定。

　　所以，老师是想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的时间出了问题？

　　如果这是这样的话，那么老师“临死”之际还要遮遮掩掩当谜语人的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原因：时间的主人正是永恒，老师不想引来祂的注意。所以，她把想要对自己说的话留在了量子领域，并留下了一个隐晦的线索。

　　向前猛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脑洞开大了。

　　卡玛泰姬所钻研的是魔法领域，而不是量子领域；法师们更关注的是宏观的异维度世界，而不是微观的量子世界。如果魔法中存在与量子领域相关的内容，向前自认为不会不知道。

　　古一老师是怎么做到在量子领域里留下信息的？

　　一个又一个念头旋起旋灭，但是都不耽误向前描摹符文的动作。当他划下最后一笔，将信号中隐藏的符文全部画出的时候，老皮姆夫妻二人也从重逢的激动心情中平复下来，朝他打招呼准备返程。

　　不懂魔法的人是看不见卢恩符文的。

　　向前抬头看了看自己描摹的符文，它大约有一个足球球门那么大，形状上接近半个椭圆，中间又多了一横。整体看上去有点像数学里某个代表“属于”的合集符号，只不过中间那一横从椭圆顶端透了一小截出去。

　　看着在量子领域中生活了三十年的珍妮特女士，向前念头微动，给画好的符文“染色”，使之能被常人目视。

　　“女士，请恕我冒昧；您在量子领域中见过这个符号吗？”

　　珍妮特先是被突然显现的符文纹路吓了一跳，随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东西。”

　　向前循循善诱：“它不一定是现在这个颜色，甚至不一定是现在这样的大小。”

　　随着向前的话语，空中的符文不断变幻着；从角度到亮度，时而高如山岳，时而细弱微尘。当符号缩小到只有婴儿的巴掌大小时，珍妮特的脸色突然剧变，而且立刻被向前注意到了。

　　“女士，你确实见过这个符号，而且印象深刻，对吗？”

　　珍妮特脸色肃然，似乎突然之间就对向前生出强大的警惕心理：“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符号的？”

　　“确切地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考虑到你应该不太理解魔法的奥妙，所以我换一种说法：这个符号有可能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用于充当一个指路标志。我必须找到它。”

　　珍妮特定睛打量着向前，似乎在判断这个陌生年轻人的立场；而后她一字一句说道：“抱歉，我记不清具体见到符号的位置了。”

　　“您在说谎，女士。”向前的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您现在的肢体动作表达了对我的严重警惕和不信任，这种状态下，您所说的话可以默认为在一切有利于我的内容上都会进行欺瞒。”

　　面对向前的指斥，珍妮特不为所动，反问道：“如果它是一个指路标志，那么你想找的是什么，年轻人？”

　　“应该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一封信。”

　　“你在撒谎！”珍妮特的声量突然高了起来，“你要找的是一个无耻的骗子、狂妄的野心家、妄图统治宇宙的疯子。你想干什么？是忠实的臣子要找到自己的主君，还是野心家想要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

　　向前听得莫名其妙，甚至感到有些好笑；他从珍妮特的话里只听懂了一件事：这个符号最终指向的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一个人。

　　“女士，如果我要统治宇宙，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因为我已经拥有一个宇宙了。”向前笑着说，“我想让你明白，不论你对那个符号所指向的人抱有何种观感，对我而言，他大概……只是一个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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