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忆录
“你们快来看，这个傻小子被赶出来了！”
阴暗的死胡同里，一个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的孩子死命的抱着脑袋，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处。
手臂遮住了脸颊，只露出只铺满雾气的眼眸，炎热的太阳无法将暖意照到他的身上，就好像他只能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叫唤着朋友过来的，是个莫约七八岁的男孩，他双手叉腰逆着光站在离对方只有一米开外的地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两个孩子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噫？他在看着我们呢？”女孩好奇的向前一步，试图想看清蜷缩在里面的人。
蜷缩着的孩子迷茫而又害怕的看着那双手缓慢的接近自己，他困惑于自己要不要伸手去碰，又害怕于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时，有人拦住了女孩的动作，是一开始吆喝着他们过来的男孩。
男孩握住女孩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过来，边拉边道：“我娘说过，靠近他是会变傻的！所以还是不要靠近他了！”他挥舞着手，摆出一副鬼脸来让自己的话有可信度。
女孩瞪着眼睛，缩了下脖子但还是很好奇的问：“为什么？”
另外一个男孩见此，想到自己阿娘经常说给自己的话，赶忙开口为自己的好兄弟解难道：“因为傻是会传染的！”
“对对对！所以还是不要靠近他了！我们快走吧，去别处玩！”
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就要走出这个死胡同，但下一刻女孩自顾自的挣开了他，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袋白纸，放到离角落仅有半米的位置。
叫唤着他们过来的男孩，是因为看见女孩心情不佳，才会吆喝着她过来转移一下注意力，见此他不由的问道：“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糖吗？怎么放那了？”
女孩系好荷包，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望着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人，嘟囔道：“我只是有点心疼他……”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
“这又什么好心疼的，再说他是傻子你心疼他，他也不会知道，好啦，我们快去玩吧，再拖延下去就玩不了多久啦！”
“就是就是！今天好不容易劝说好阿爹阿娘可以去西市找舅舅玩！”
姜辞卿站在死胡同口处，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当那三个孩子自身体穿过后，才淡然的抬头看着最里面的孩子。
阳光未曾照射到的地方，永远是最阴暗的。
用手臂遮住脸蛋的孩子发觉只剩下自己，他才颤颤巍巍的将手臂收回撑地，缓慢的爬起身。
虽然那孩子的脸蛋满是灰尘，但当透明状态的姜辞卿与他对立时，就好像照着一张特殊的镜子，照出了俩人的天差地别的身份。
一边是像大少爷的姜辞卿，而另一边是像乞丐的姜辞卿，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年龄，却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故事。
纵使这段经历已过去很久，可当画面重演在眼前时，他真的很想伸手去扶，扶起曾经那个什么也不懂，也不知世间险恶的自己。
伸出去的手，穿透身体触碰不到任何实体，眼睫轻颤将眸中的苦涩掩下。
他知道，这是结界中所触发的幻境。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梦境中，而外面那人可以看见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一时间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将他从这浑噩的世界拉出去的是唐清安，如今事物重演，唤起这段记忆的亦是他。
若真说起难忘，那恐怕是他初见唐清安时，对方一袭青衣如林间精灵，半弯的桃花眼纯净无瑕，似天地最剔透的墨玉。
光辉照到他的身上，如神般翩然出尘，不可触碰。但他永远也忘不了，谪仙般的人屈身下蹲着与他平视，用着极为温柔的语气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或许根本没听懂他说的话，只是看在容颜的面上，傻乎乎的跟着他一起走了。
而这一走，便是一生
。
＊
“咳咳！”唐清安单手捂住唇瓣，强忍着喉口处传来的腥甜，自丹田中流窜出的灵气，毫无规章的在筋脉中横冲直撞，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层。
正欲起身离开时，想到水镜中的人，不由的咬牙抬手将水镜掀翻在地，毕竟自己这一走，幻境无人看守也不知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水镜连接幻境，而当水镜受到动荡泛起涟漪时，幻境也同样受到剧烈的摇晃，一时间里面的所有画面都消失不见。
姜辞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轻轻蹙眉揣测着唐清安此刻的想法，虽说他如今的修为在金丹期，但绿波兰怎么说也算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家里的机关他又怎会不知如何破解，不过是为了让外面那人看见罢了。
他也再猜，对方到底是不是同自己一样，带着记忆重来一次。
幻境震动三次，如碎璃化作星光点点消散在空中，紧接着熟悉的花香味扑入耳鼻，不过脚下踩着的并非是花朵了，而是鹅软石铺成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间小房子。
眨巴两下眼睛，还是迈着步子走向了前方用青竹搭建的单间房子。
这个小房子他再熟悉不过，前世他被唐清安治好病后，就被安排这里看守绿波兰的结界处，也在这里独自修炼。
直到几年后，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赢得门内比试第二名，在此之前唐清安曾跟他说过，只要他进入前三就可以尽自己的力，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当时的愿望，便是让唐清安收自己为徒。这事之后，他才正式进入绿波兰内殿之中，才开始有身份守在他的身侧。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如果唐清安同他一样带着记忆归来，那他今生还有机会再来一次吗？
如果对方之前不杀自己，是因为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不孝徒，可现在显然是知晓了，那么依他的性子会不会就地解决了自己？
想到此，他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若是那样也好，至少不必这样身心俱疲的活着了。
可惜的是三途路上，再无人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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