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李思宇将天罗花放于鼻端，轻轻嗅着。

        汐颜登时粉面又烧了起来，这么多年，他竟还是改不了捉弄她的臭毛病！暗暗咬牙，明面上不动声色道，“暑热难消，若是想在这里乘凉或是泡脚，思宇哥哥请自便吧，不过还是小心别被旁人瞧了去为好，这幸好遇到的是我，若是旁人，可就不好说了。”

        李思宇指尖转着天罗花，“放心吧，这里位置绝佳，要不然我可不敢如此放肆，怕是现在，我和你在这里做些别的事，也不会被旁人瞧见半分。”

        汐颜哼了一声，“我先走了。”

        这一声哼娇憨十足，李思宇听得一怔，“等等——”

        李思宇走近她，语气有了难得的正经，“听说殿下要嫁人了。”

        “如今整个翰天人人皆知，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汐颜有些不耐烦。

        李思宇笑开，丝毫不在意她的表情，一派风流潇洒，“殿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汐颜矜贵地扬起头，讳莫如深，“这和思宇哥哥，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李思宇看着她，“我可以娶你。”

        “我嫁谁也不会嫁你！”汐颜忍无可忍，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宴上，汐颜压住心里的火气，佯作端庄地坐在位上。汐兰已经在和别人敬酒，不再与她有任何交流，她便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宴会上形形色色的人。

        大臣里面有李相、杜将军等，都是朝中的重臣，汐颜静静看着，心中默默思量，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直直的目光，她看了过去。

        忠王旁边的位置，一中年男人向汐颜遥遥举起酒盏，气场威仪，举止冷傲。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男人如冷电般的目光还是直直地传了过来，汐颜举起酒盏，冲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男人便转了目光不再看她，汐颜问身后的沉香，“刚才那个人是谁？”

        沉香低低附了过来，“殿下，那是滕王。”

        滕王？汐颜皱了皱眉，“我怎么从未见过？”

        沉香脸色有些不好，“殿下，这个人，您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的好。”

        汐颜默默观察着滕王，男人双眼精明，不苟言笑，虽不动声色坐于宴中，却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随时有一种暴起的错觉，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听说滕王府里有三个儿子，嫡子姜弗连健壮豪迈，却近几年突然身染奇疾，也是自己驸马的选择之一，莫不是父皇要她嫁给这个人？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

        丹刹宫。清凉廊下。侍女端来棋盘，红美人坐在棋桌前。

        “殿下，陪我下局棋如何？”

        两人对坐于床榻小桌前，手起手落，黑白两子对弈在棋局中，香炉悄无声息地散发着清幽的气息，四下静寂。

        “殿下腹背受敌，可要小心了。”

        红美人素来精通棋艺，出手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片刻后黑子便占了上风。

        汐颜葱白手指捻起一枚白子，思忖片刻，素手落于一片黑子之中。

        “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殿下所言不错。”红美人欣慰一笑，又落一子。

        汐颜垂眸观棋，转了话题，“红姐姐，滕王府，是个怎样的地方？”

        红美人一愣，蔚蓝的眼睛盯着她，捻起一子，“殿下对滕王府感兴趣？”

        “我就是随便问问。”汐颜说的自然。

        红美人顿了顿，没有落子，手中黑棋缓缓放回了棋罐。“滕王是陪陛下浴血奋战的开朝功臣，陛下位登九五，滕王受封为王，是我朝唯一的异姓王。”

        见红美人迟迟不落子，汐颜还在等她的下篇，“然后呢？”

        “殿下想知道什么？”

        汐颜抿了抿唇，试探问道，“听说……他还有三个孩子？”

        红美人点点头，“没错，滕王有三个儿子，如今尚在适配年龄的有世子与二小王爷，世子名为姜弗连。”

        “那二小王爷呢？”汐颜又问。

        红美人落子，轻轻道，“二小王爷，名叫姜弗寒。”

        旁边的侍女低声提醒红美人该吃药了，红美人放下棋子，“殿下，我去去就回。”

        对话戛然而止。

        。

        九重宫闱。明黄华帷内。

        皇帝伏于案桌，手中执着一卷奏折，眉心拧起。

        静妃隔着珠帘放下琉璃茶盏，朝里微微瞟了一眼。

        “陛下，这木耳莲子粥是臣妾亲自做的，最是清凉消火，陛下歇息一回吧，保重龙体要紧。”见皇帝脸上满满地写着郁结烦忧，静妃端着食盒悠悠踱近珠帘之内。

        后宫不得干政，她只得选择适时的时机来走进千机殿，以关心龙体为由获得几分恩宠，而让他永远不会猜忌她有任何觊觎朝政之心。

        皇帝头也没抬，“静妃有心了。”一旁的季公公已经接过，代替她端到案桌之上。

        “陛下歇一歇吧。”

        静妃离皇帝隔着几步远，而奏折执在他的手上，她根本看不见分毫，她脸上笑意平和，装作懒散地环着千机殿踱步，“陛下，近日九公主殿下的婚事，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皇帝听闻放下手中奏折，“下月围猎，端贵妃已经布置妥当，各地方的王侯儿郎都会悉数参加，这也幸得你们从中的帮衬。”

        “我们只是举手之劳，不及姐姐主持大局，前后操持，贵妃娘娘母仪天下，能力卓绝，是国之幸矣。”静妃说的滴水不漏，随便走进案桌，端起桌上玉碗，玉勺在粥羹里搅动一下，递到皇帝嘴边。“陛下，再不吃可就凉了。”

        皇帝欣慰看了她一眼，顺着吃下，“不错。”

        “退下吧。”

        “是。”静妃收回食具，目光一瞥未瞥，因为她知道皇帝此时在看着她，她什么地方也没有看，乖巧地退回了千机殿外。

        静妃走了很久，皇帝依旧看着刚才那一个奏折，目光深沉如炬。“陛下……”季公公不禁轻唤一声。

        “朕想过她不老实，没想到竟到了如此田地。”皇帝冷笑一声，狠狠摔下了手中奏折，季公公连忙捡起，再次递到案桌，“陛下，彼之蜜糖汝之□□，纵然有心造反，她也是插翅难飞。”

        皇帝揉揉疲惫的额角，没有说话。

        外戚的势力一日比一日膨胀，他已青春不再，不知从何时起，有心无力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脑中浮现出很多面孔，汐兰、皇后、静妃、红美人，汐颜，还有雪妃。

        他想起雪妃风华绝代、一舞倾城的模样，想起她的惨死，她的临死之言，想起汐兰的遭遇，又想到了汐颜，再想到不日的大婚，锥心刺骨的感觉更甚。

        五世而衰，从他登上天子之位，他就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皇帝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小九……不要怪我。”

        。

        每年这个时候，翰天都会举办一次狩猎大会。

        狩猎大会历时五天五夜，皇宫里皇子们、皇后妃嫔、王侯大臣都可以悉数前往，规模盛大。每一家的王侯重臣也可以带上自己家中适龄的子女，也是一个绝好的相亲机会。

        “九姐姐，这里好热闹啊！”十一皇子和汐颜同坐在一架马车里，车内宽阔无比，器具齐全，有焚香阵阵，这是小孩子第一次出宫，汐颜抱着喜笑颜开的汐元，任他新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狩猎大会设在皇家别苑，这是一处较为偏远的地方，距离皇宫千里，养着大片密林，沃土千亩，供皇家打猎时游玩。皇家随行的侍卫百余人，王侯将相十余家，有名有姓的全部都来了，众人足足行了一整日，到了此地时，已是星河遍野，抬头可见星斗漫天。

        汐颜拉着汐元下了马车，两人痴痴望着璀璨的天空，这里的天空如此辽阔，就连这漫天的星子，也是与皇城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星星！天上的星星好美！”汐元指着天空。

        别苑内殿宇密布，皇家住在最中间最大的殿宇里，四周都是侍卫拥簇着，下面纷纷是王侯重臣的住所，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到了夜晚，汐颜兴奋地睡不着，也许是成婚的日子近在眼前，她的睡眠质量每况愈下。

        汐颜从床上坐起，窗外漫天的星斗分外动人，她兴之所至，披上了一件斗篷，悄悄出了殿。

        夜深人静，汐颜一个人踱步在静谧的殿外，四下众人皆已睡去，只有四周烛台上燃着的火把，木烬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

        汐颜一个人沐浴在淡淡的月光辉下，行至百步，远处尽头有一处断崖，山石耸立，她远远地看着，竟像是挪不开步子，一步步朝断崖去了。

        断崖之上空旷的寂寥，山石耸立之处有一处平坦的大石，正好可供人休憩，汐颜朝大石走了去，走近了才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早就立在那里，夜色中看不真切，只看到头上的白色束带轻轻飘动着，随风翩娑起舞。

        姜弗寒听见有人过来，在夜色中回过头去。

        汐颜没有看清，只感觉到这个人周身冰冷的气息，她停在了那里，犹豫着不敢再接近。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

        乌云泄露出一点月亮，一线月光下她隐隐看清了男人的脸，有点不确定地向前走了几步，姜弗寒身子未动，眼眸却凝着她，情不自禁道，“是你。”

        “公子？”汐颜立在原地，怔怔地看向面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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