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眼前这个谪仙一般的人，不是那日的公子又是谁。

        姜弗寒看向她，淡淡一笑，“颜汐姑娘。”

        汐颜久久凝着他，内心涌动着一股甜蜜的暖流，“是你。”

        皎月辉辉下，公子身穿一袭月白色锦衣，宽大衣袖翩翩，发丝在风中飘动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踏着月辉而来的谪仙。

        原来这次的狩猎大赏，竟然有他。

        这就是了，汐颜恍然大悟，不自觉又向前踏了一步，她早就应该想到，那日从他的一言一行、衣衫物件中就看得出来，那种并非一朝一夕所修炼的贵气与风度，绝非是一个普通人。

        “能在这里再遇，说明在下与颜汐姑娘，是有缘之人。”

        颜汐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而出像是有了迷人的灵动，汐颜双眼璀璨，歪着头看他，“大晚上的，公子为何一个人在此？”

        “一日颠簸全无睡意，又舍不得这漫天繁星，”姜弗寒望着天上灿烂的星河，随即向汐颜发出邀请，“要过来坐会吗？”

        汐颜笑着点了点头。宽阔的大石上，正好可以容纳下他们两个人，汐颜轻撩起裙摆，与姜弗寒并肩坐在了大石上。

        夜风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拂过两人的发丝、衣角，一时间静谧而安然。

        汐颜深深呼了一口，看着漫天繁星，“我也睡不着，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都是我不曾接触的世界，有点舍不得睡。”

        “姑娘生活的地方，很苦闷吗？”姜弗寒声音轻柔，跟夜风一样无二。

        汐颜轻轻“嗯”了一声，“父亲从不让我随意出门，这些年来，只有我身边的贴身侍女与嬷嬷陪着我，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很好笑吧。”

        姜弗寒沉默了片刻，温言道，“其实，外面也没有那么好，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也许你的父亲，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可是，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人，想想还是很有意思的呢。”

        姜弗寒点点头，不置一词。

        汐颜侧过脸，悄悄看了一下他沉静的侧脸，小脸染上一层红晕，轻轻道，“对……对不住，那日，是我骗了你。”

        “其实……那日是我悄悄出门的，怕被熟人看见，便去你那里躲了躲，要不然，父亲知道我去那种地方，肯定会狠狠责罚我的。”她偷偷瞥着姜弗寒，见他脸上一片清明，并无揶揄之色，嗫喏道，“是我骗了公子你，我、我向你道歉。”

        自那天汐颜突然闯入又离去后，姜弗寒曾经暗暗让聂离追查她的身份，他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此刻却是不动声色地坐在她旁边，无奈摇了摇头，“孩子心性。”

        汐颜有点不服气，“我已经及笄了，倒是你，看上起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莫要取笑人！”

        “那也是小孩子。”

        汐颜哼了一声，带着点娇憨的闷闷不乐，“我的哥哥姐姐们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有什么事从来都不和我讲，现在你也把我当孩子，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有很多哥哥姐姐。”姜弗寒语气淡淡的，询问句开口也变成了陈述句。

        翩翩公子话语并不多，但是他的声音极为动听，像他这个人一般温柔清隽，汐颜陶醉其中，话也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是呀，我有几个哥哥姐姐，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弟弟。”她随即想到什么，苦恼地叹口气，带着些沮丧，“不过我们不常见面，没有同龄人在我身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托着腮问，看向他，“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对面沉默，许久之后，“我有一个大哥。”

        汐颜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我也有一个哥哥，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了很远的地方打仗，直至现在，我都没有再见到他一面。”

        “会想他吗？”

        汐颜重重地点了下头，“当然了，二哥哥是除了父亲嬷嬷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姜弗寒静静道，“那他一定很幸福，有一个对他牵挂思念的妹妹，我相信不久之后，你们终会团聚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汐颜伸了一个懒腰，盯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浓稠般交织的深蓝蔚蓝繁星点点，突然，她小手一扬，“看！”空灵的声音里蕴了一抹惊喜，“有星星掉下去了！”

        姜弗寒抬头，漆黑的天幕瞬间划过一道银亮的光芒，坠落于遥远的天之际，在夜空中划出一抹还未湮灭的痕迹，像是一颗消逝的火星。

        “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星星，这是什么星星？”汐颜新奇问道。

        “这是流星。”姜弗寒淡淡解释道，“古人有云，有星子数百年一次不得见，燃烧在暗夜中，荧荧然，良久渐暗，稍瞬即逝，乃为流星。”

        晚风吹过，将他脑后的白色束带轻轻吹起，有一种缱绻的温柔。

        “几百年才能见一次，那我们岂不是很幸运？”汐颜心中大动，目光紧紧锁向夜幕，不舍得离开分毫，随即她将自己的姿势坐直了些许，缓缓地合上掌心注视着流星，目光里满是纯然与虔诚。姜弗寒似是被她感染，眸光也轻轻探向夜空，娓娓道。

        “传说忘川，有一个戴罪之身的女子，她日夜看守着忘川，不为钱财过河，只有真心的故事才能打动她，人们给她讲自己伤心的故事，她赠人以遗忘，而她自己的故事却被遗忘在忘川的波纹里。神灵说，只要凑够一千零一个伤心的故事，便会还给她自由。”

        汐颜被这个忧伤的故事吸引，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他。

        “忘川水映照着她沧桑的眼睛和永不衰老的容颜。”

        “银河流星留下她摆渡而过的痕迹。”

        “但是再伤心的故事也勾不起她的回忆和愁容。”

        “一年只有一个过客经过，一年一个伤心的故事，千年的时光缓缓流转，还差一个故事她便自由……”

        几缕发丝被夜风轻轻吹起，姜弗寒说着她不曾听过的故事，眼神平静，淡淡忧伤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汐颜静静看他，恍惚间，有什么情感在她心间轻轻流转。

        故事讲完了，姜弗寒不再看向夜幕，轻轻转过头看她，隽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薄唇，那一双眼睛是至纯的黑色，黑到了极致，任何的波澜漾动，便是一种惊心动魄。

        “夜深了，姑娘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莫要你的下人无端担心。”

        虽是盛夏，深夜仍是更深露重，汐颜坐了这么久，被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快点回去歇息吧，莫要着凉了。”姜弗寒脱下自己的月白外衣，披在了她身上，“回去还有一段路程，若不嫌弃，姑娘先披我的衣服回去吧。”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披着外男的衣服，汐颜有些不好意思，却沉浸在了他默默的温柔里。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姜弗寒宽言道，“姑娘不用担心，今夜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如觉得不妥，日后悄悄扔了便是。”

        “谢谢公子的好意，”触感便是价值千金的衣服，汐颜轻轻紧了紧衣角，身上仿佛有了重若千钧的力量，“日后我一定还给你。”

        姜弗寒没有表示，只是笑了笑。

        汐颜离去了几步，又顿住，回身看他，“公子，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

        浓郁的夜色里，皎月辉辉下，汐颜披着一袭宽大的月白色锦衣，纤秀的身子掩映在其中，墨色的发丝随风轻轻而舞，目光璀璨，笑意盈盈，恍若天上繁星间下凡的仙子。

        姜弗寒默默凝着她，展颜一笑，“会的。”

        汐颜回到自己的寝殿，沉香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殿下，你这半天都去了哪里啊，急死奴婢了！”汐颜还未回她，沉香眼尖立刻发现了她身上披的白色外袍，“殿下！这是谁的衣服！你去见了谁！发生了什么！”

        汐颜只是抿嘴笑，沉香捏着衣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见衣袍精细华贵，一针一线可见不凡，“是哪家的侯爷公子的，殿下您怎可留有外男的衣物？快快扔了吧。”

        汐颜一把夺了过来，“不许扔！”

        她将衣服捧在手里，视若珍宝，又笑了一下，“这是我的。”

        躺回到床榻上，汐颜抱着姜弗寒的衣服，衣服上有着好闻的松木香，就如同这个人一般，淡淡的温文尔雅，仿佛不染俗尘。

        她含着笑睡下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汐颜早早起来让沉香梳洗打扮，她今天精心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裙，上了一个精致素淡的妆容，头发挽起一个灵蛇髻，斜插一只海棠花簪。

        “殿下今日这模样，美丽更胜从前了。”沉香由衷赞美道。以前的汐颜随心随性，对自己的打扮不怎么上心，如今精心打扮之下，更像是有了惊人的美丽——及笄之后愈发长开的身段，瓜子般的小脸清美绝伦，细腰宛若酒坛翁口盈盈一握，身量修长婀娜，举止无形中有了一抹自然的风流韵致。

        汐颜眉眼一弯，一笑风华绝然，“那日后你就像今日这般为我梳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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