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鬼现身
约好的那一天，在约好的地点。
即便在新东方，莫小嫒与潘贝贝约好见面的赣菜餐厅也是位于较偏远的位置，因此店面也显得宽敞舒适，有挑高的一楼、二楼和稍微矮一层阶梯的圆形通道。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还有十分钟。
葛蕾对莫小嫒说：“如果不愿意，你可以先走。潘贝贝来了，我们认得出来。”
但是莫小嫒摇头。
“我虽然害怕……但她可能是杀死我姐的凶手吧?”
“嗯，是。”
“那我要见她，见到她本人，看她长得什么德行。”
葛蕾要她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些。她坐在座位上，表情有些紧张，一手按着被裙子裹着的胸口，等待着，根本没想到要喝送上来的茶水。
葛蕾和陆平安坐在一楼楼梯旁可以俯瞰整个餐厅的座位上。
两人也一样没有动点的咖啡，陆平安不停地喝水。
“我可以和她说话吗?”陆平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以。”葛蕾点头，“你要对她说些什么?”
陆平安目光低垂：“我不知道。”
一楼餐厅的另外一边，吴伟穿着与餐厅气氛协调的休闲装，摊开报纸坐在那里。他则已点了第二杯咖啡。
餐厅的出入口有两个，不管潘贝贝从哪里进来，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当然，她也没有退路。
昨夜葛蕾几乎通宵未睡，与吴伟商量今天的行动。
没有证据，没有尸体，只有一个行踪不明的女人和另一个代替她身份的女人。或许能推测出潘贝贝杀人的动机，但是方法与凶器完全未知，可以提供推理的线索有限，有的只是一堆情境状况的证据。
“检察官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案子吧?”吴伟说，“肯定会说案件无法成立。”
“呃，很难说。”
“就连指纹也没有留下。目击者的证词估计也有限……”
“说说说，你尽管说好了!”
吴伟苦笑了一下：“老实说，你是不是觉得无所谓了?看你一副只要能找到潘贝贝就心满意足的表情。”
此时，看着阳光斜斜洒落在拼花地板上，葛蕾想：是吗?我是不是认为只要见到潘贝贝，只要能将她抓起来就好了?
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些疑问，她却没有怒气。过去侦探过一些案件，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
葛蕾问了陆平安，其实也问了自己：“见到潘贝贝，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会问她，你还要重蹈覆辙吗?因为取代刘惠的计划失败了，所以想回到最初、取代已失去姐姐的莫小嫒，然后继续逃跑吗?离开可能在某处和石川不期而遇、充满危险的南昌，你又将逃往何处?
会问她把刘惠的头部丢到哪里了吗?
问她，被石川问到个人负债的事时，你心中有何感想?
是否该告诉她，泰昌服务公司的小云说很想念你，经理也很担心你?
是否该告诉她，石川拜托我找你时，他担心得牙齿咯咯作响?
还是应该告诉她，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徒劳一场，不管走到哪里，始终是个逃亡者?
或许你会否认我们推理的这一切，我们所堆叠的卡片之家，但不管你希望与否，今后都会有漫长的战争等待着你，你或许会被传讯，最后被送上法庭，也可能还没到那里，这一切便结束了。
不管是逃跑还是战斗，你的路只有这些。唯一不会有错的是，你再也没有机会假冒别人的名字和身份了。
你是潘贝贝，再也不会是其他人。一如刘惠是刘惠，也不会变成其他人一样。
在柔和的管弦背景音乐下，金黄色的餐厅就像融化在白色木纹中的奶油一样，葛蕾、吴伟和陆平安的存在显得十分突兀。不时经过的服务生和周围座位上客人的视线，都让他们有这种感觉。
你是否也感觉到了??葛蕾脑海中浮现出潘贝贝的脸——你一脚踏进餐厅时，是否会有异样的感觉?然后看见我们，发现情况不对，会不会立刻转身逃离?
如果你能逃跑，我也会觉得轻松许多。我已经不想继续追踪你了。
如果你想逃跑，以逃跑来承认你的所作所为，我不知会觉得有多轻松。
就在这时，脸上有一阵清新的风吹过。
“来了。”陆平安挺直了背。
葛蕾抬起头，正好看见远处座位上的吴伟也慢慢将报纸放了下来。穿着粉色连身裙的潘贝贝正从他的座位旁经过。
没错，就是她!
发型有些不一样了，大概是烫过。蓬松的发尾中，隐约可见闪亮的耳环。修长的腿优雅地走动着，穿梭在桌子之间。她无视服务生的视线，走路的姿势自然而美丽。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下周围。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那形状美好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唇、轻扑腮红的雪白脸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从中感受不到一丝苦恼的神色与孤独的阴影。她很美。
她看到了莫小嫒，轻轻点头致意。
对了，她们是第一次见面。潘贝贝应该认识莫小嫒，但莫小嫒不认得她。
葛蕾不禁屏气凝神地观察莫小嫒的反应。莫小嫒显得很自然，根本未看葛蕾或吴伟的方向。她只是稍微站了起来，点头回礼。
现在两个人都站在桌边，彼此寒喧。莫小嫒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然后笑了。
“你好。”
是潘贝贝的声音还是莫小嫒的呢?在餐厅健康的嘈杂声中，葛蕾好像听到了她们问好的声音。
潘贝贝再度站起来，把皮包放在旁边没人坐的椅子上，然后坐在莫小嫒的斜对面。她的领口有些褶皱的装饰。她拉开椅子坐下时，装饰也跟着优雅地晃动。
潘贝贝正好背对着葛蕾和陆平安。当她挥手时，可以看到她那根手指上没有戴戒指。石川送她的钻石戒指如今放在哪里了呢?它是否也成了结束的过去，就像王传文，就像焦明伟一样?那些都不能保护你，对你而言是毫无意义的恋爱吧?
吴伟抬起头看向这里。
服务生手持菜单走上前。潘贝贝接过菜单，和莫小嫒同看。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不是因为什么好笑的东西，而是为了配合这奢华的空间，做出开朗的表情。莫小嫒的笑容里面充满了僵硬，但是潘贝贝没有察觉。
“不是要跟她说话吗?”?葛蕾催促陆平安。
陆平安看着潘贝贝的背影，站了起来。
就像被一条线牵引一样，陆平安无声地走着，走路方式十分僵硬。周围的客人有的停下了正把食物送进口中的筷子，有的将举起的水杯定在半空中，有的中止了与朋友的谈笑，纷纷看着陆平安宽阔的背影。
葛蕾也站了起来。
餐厅的另一边，吴伟也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地往这边移动。
但葛蕾还是无法动弹。她只是一边对着莫小嫒点头，一边看着不停说话的潘贝贝的背影。
多么娇小柔弱的身躯呀!
她想，终于找到你了，终于快结束了。
陆平安走下楼梯，往莫小嫒和潘贝贝的座位靠近。莫小嫒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很聪明地保持耐性，不看陆平安。潘贝贝的耳环闪闪发光，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愉悦地晃动着。
就像发现了一个很大的、之前没有看见的标志一般，葛蕾感觉很新鲜，又觉得，我要问你什么根本不是问题。其实我见你，是想听你说自己的故事。
你之前没有告诉其他人的故事，你一个人承担的往事，你逃亡的岁月，你销声匿迹的岁月，你一点一滴累积的魔鬼故事。
反正时间多的是。
陆平安正将他的手放到潘贝贝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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