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故意翻乱的线索
于是，他就这样开始和罗兰偷情了。他们回到了她的公寓，在柔软的地毯上做爱。他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他的人生都做了些什么，或者说，在生活中都做了些什么啊！长期积累的激情瞬间爆发，他简直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但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沦陷了。
在昌东分局一间大办公室里，葛蕾找到了吕利。
吕利是那种正常人都会讨厌的警察。他说话粗鲁、固执沉闷，但也有人喜欢他，因为他很纯粹，不虚伪做作，也不会主动认错，他是警察中的警察，一辈子都献给了外面这个三教九流的世界。他能一眼认出街上的地痞流氓，就像一条狗，只要把鼻子伸到微风中，就能嗅出最细微的气味。
“王检说了有什么事吗？”吕利问道。
“我也不确定。”葛蕾说，“我想弄清楚一点儿事。”
“这回是什么事？罗兰的案子？”
葛蕾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利问她，“上次，我从市警局听说，他们认为并不是强奸案。”
葛蕾用两分钟时间给他解释了他们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
“天哪！”吕利说，“你们还真没搞清状况。在罗兰的这个案子里，你们要找的犯人绝对是一个执法系统里的人——警察、检察官，或是私家侦探之类——一个杀了人还知道如何布置犯罪现场的人。这是我的想法。如果那天晚上，她真的和某个男朋友在一起，后来才被偷窥狂杀了，那这个男朋友听到了她的死讯后一定会来报案的，他会希望帮警方破案。”
“但如果他已经有了老婆，可能是怕没办法跟老婆解释，所以才没有报案呢？”
吕利认真想了一会儿，他朝她耸耸肩。
“你上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葛蕾问。
“好像是四个多月之前，她跑到我这里来了。”
“干吗？”
“跟你现在差不多，调查什么事情吧，而且还不想让人知道。”
葛蕾笑了。吕利不愧是警察中的警察。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一堆档案旁边。
“她让一个实习警员帮她看这些资料，她怕刮花了自己的指甲，弄脏了衣服。”
“让我猜猜。”葛蕾说，“她让实习警员看的是九年前那个夏天的逮捕记录。”
“猜对了。”他说。
“她是在找哪个人吗？”
吕利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是，但我想不起来那人到底叫什么了，那名字好像有点奇怪。”
“是叫猴子吗？”葛蕾问。
吕利打了个响指。“想起来了。”他说，“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所以我觉得不太对劲，她是想暗中进行调查，不让人知道她到底在查什么。”
“那她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
“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过她并没有怎么花精力，她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观察那些对她示好的男人了，差不多就是警局里的每个人，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么说吧，她又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又回到？”
“她还在当警员的时候，就是在分局工作。她那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像个社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李立德会让她当检察官。”
葛蕾这才知道，罗兰在分局当过一段时间警察。她想起了举报信里提到的那个秘书，信里说了秘书是个女孩。九年前的罗兰不就是个“女孩”吗？
“你不太喜欢她吧？”
“她就是个荡妇。”吕利一针见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她从最底层一路睡了上去，谁都看得出来。”
葛蕾朝四周看了看，他们的谈话似乎已经快到尾声了。她又问了一遍，他是不是能够确定罗兰什么都没有找到。
“什么都没有。不过，你可以去和那个帮她找资料的小警员谈谈。”
“如果你不介意，我确实想和他谈谈。”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拿起电话，把那个小警察叫了进来，“王正为什么还要操心这个事？”他们在等小警员的时候，他开口问葛蕾，“很快，这就是别人的问题了，你不觉得吗？”
“你是说，到时候这就是彭为民的事了吗？”
“我觉得他已经稳操胜券了。”上周，警察们都是这样说的，他们一直都不喜欢李立德，也从来没有假装过喜欢他。
“说不好。说不定破了这案子，就能帮李立德扳回局面了。”
“从我听说的消息来看，上帝降临也救不了李立德了。他们都说，今天下午市长就会去找彭为民。”
葛蕾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如果市长在换届的前六天表示支持彭为民，那李立德真要成为政坛上的历史人物了。
这个时候，那个小警员走进来了。他和这里大多数的年轻警察差不多，中规中矩，帅气、笔挺，带着一种军人的气质。鞋子擦得锃亮，衬衫上的纽扣光亮闪闪，头发梳得很整齐。
吕利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还记得那天在这里的那个女检察官罗兰吗？”
“记得，身材很好的那个女人。”小警员说。
吕利大笑着说：“看吧，这孩子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女人胸的大小他都不会忘记。”
“她是在江边公寓里被杀的那个女人吗？”小警员问葛蕾。
葛蕾告诉他：“是的。”
吕利接着问小警员，“好了，这位是葛律师，她想知道，那位女士从我们这里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带走什么资料？”
“据我所知，没有。”小警员说。
“她看了些什么资料？”葛蕾问。
“有一天，她说想看所有公众场合行为不端的犯罪记录。她告诉我，应该有六十到七十个人在我们警局留下过这方面的案底，要往回查八九年的时间。总之，我把所有的资料都找了出来，就放在那边。”
“她怎么知道要找哪一天的？”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她似乎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她告诉我，让我找逮捕人数最多的那一天，所以，我就去找了。我差不多花了一周时间才翻完那堆资料，因为违反那条条例被逮捕的一共有三百多个人。”
是哪一天呢？葛蕾又想了想那封举报信，信里并没有任何线索能帮她缩小时间范围。也许罗兰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放弃了，那些调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觉得找到了。我打电话叫她来，她也来看了。我把资料就放在这里留给她看，她却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还记得你给她看的是什么吗？那些被逮捕的人有什么共同特点吗？”
“所有的人都是在城郊树林里被逮捕的。我想，他们是不是那天在那里搞什么示威活动啊？”
“天哪！”吕利带着厌恶的表情对小警员说，“这些人都是公众场合行为不端罪？他们都是同性恋吧？”他问葛蕾。
“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到底在找谁？说了名字吗？”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只知道名字，我觉得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小警员停了片刻，“为什么我老觉得那个名字很奇怪？”
“是叫猴子吗？她跟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名字？”
小警员笑了，“对了。就是猴子。她告诉我她要找的人是猴子。”
“你能告诉我她都看了哪些档案吗？”
“哎呀，那我还真不知道，我记得我已经收起来了。”
“收你个鬼。”吕利说，“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三次了，让你收，你都还没收。都在这里，自己找吧。”
吕利指着墙角的一堆资料。
小警员打开第一个文件夹的时候，骂了一句，里面全是散乱堆在一起的纸页。
“要我说，她还真是不爱收拾，我把这些文件给她的时候，都是整整齐齐的。”
葛蕾原本想问小警员是不是确定，但一看到剩下的文件全是按顺序整理好的，便知道没有问的必要了。再说，罗兰应该就是那样的人，别人花了很多年精细呵护的东西她却毫不在意。
小警员开始整理散乱的资料，吕利过来帮忙。他们站在桌子周围，一边整理，一边埋怨罗兰。每份档案都应该包括一张警局的登记表、一份贴有被告人照片和指纹的逮捕记录卡及一份留底档案，但这里的六七十份档案没有一份是完整的。每份档案里都有缺失的资料，已有的资料也是放得前后颠倒、乱七八糟，完全被打乱了。
吕利又开始骂罗兰。
他们整理了五分钟，葛蕾才突然醒悟过来，文件弄得乱七八糟不是偶然的，这些文件是有人故意翻乱的。
“罗兰之后有谁还看过这些？”葛蕾问吕利。
“没有别人了。这些东西堆在这个墙角已经四个月了，就等着他收拾呢。除了我和他，也没有人知道这些资料在这里。对不对？”他问小警员。小警员点点头。
“吕警长。”葛蕾问，“你认识唐汤吗？”
“当然认识唐汤，我都认识他大半辈子了，他就是一个小浑蛋检察官。”
“罗兰在这里当警察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有可能。让我想想，妈的，我又不是这俩人的保姆。”
“你上一次见到唐汤是什么时候？”
吕利仔细想了想，“三四年前了。大概是出去吃饭还是什么的，正好碰到他。你也知道，他总是很客气。我看见他，跟他聊了几句。”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些资料吧？”
“没有！”吕利说。
他们整理完以后，小警员把文件核对了两遍。
“有一份不见了，是不是？”葛蕾问。
“确实少了一份。”他说，“可能是编号出了错。”
“一共有六十多份档案，有可能是编号编错了。”吕利说。
葛蕾问他：“但也有可能确实是不见了。”
“是有这个可能。”
“法院应该还有记录，对不对？”葛蕾问。
吕利看着小警员，小警员又看看葛蕾。葛蕾把档案的编号写下来，应该还有存档的，到时候让卢振泽去查。
外面的天气很热，有二十六七摄氏度的样子。葛蕾坐上车，打开收音机，调到新闻频道，是市长办公室的直播采访节目，只听到了结尾，但市长的一堆废话已经让葛蕾了解了大概。他说，检察院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一个新的方向。社会大众需要，也应该得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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