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三回较量(一)

“被告人王正！”马自健法官的文员对着拥挤的法庭大声喊道，“请出庭！”

        这桩谋杀案庭审第一天的场面不小，像是清晨即将打响的第一枪，又像是古罗马时期勇士与狮子的搏斗，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血腥的味道。观众们都在尽量往前挤，媒体记者整整坐满了四排座位。法庭的工作人员，包括法官的秘书和文员，也一反常态统统出席了，他们坐在法庭最后靠墙的一排折叠椅上。法警在这一庄严的时刻都全副武装，站立在大理石柱旁边法官席的两侧。整个法庭的气氛忙碌而紧张，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马自健法官走进法庭，全部人员起立。文员又开口了，“肃静，肃静！现在法院开庭，由马自健大法官主持。如果有任何意见，请上前表述。”

        “法官大人。”葛蕾说，“我们还有几个问题要汇报。我们已经收到了你下令让检方移交证物的通知。但还有一样，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过那只玻璃杯。”

        这句话让马自健法官非常生气，“这是怎么回事，彭为民先生？”

        彭为民显然完全不知情，他朝唐汤看去。

        “法官大人。”唐汤说，“我们会在庭审后处理的。”

        “那好。”马自健说，“今天必须处理好。”

        “还有。”葛蕾说，“您还没有对我们要求撤销唐汤证人资格的申请作出决定。”

        “对？我一直在等检方的回答呢。彭为民，你们怎么说？”

        唐汤和彭为民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们显然在确认之前商量好的决定，不管那决定是什么。

        “法官大人，检方将不会传唤唐汤先生出庭作证。所以，我们建议该申请可以撤销了。”

        葛蕾走上前。

        “法官大人，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唐汤先生在任何情况下都将不会出庭作证，他之前的证词在本案的整个审理过程中都将无效？”

        “是。”马自健表示同意，“我也希望我们一开始就把这点说清楚，彭为民先生。我不想过一段时间，又听到你说你们没有预料到这个，没有预料到那个。唐汤先生将不会在这个案子中出庭作证了，是这样吗？”

        “是的。”彭为民说。

        “很好，那么被告提出的这个申请我就宣布撤销了。”

        文员对法官小声说了几句话，陪审团的所有成员已经在席位上就坐。

        彭为民这时候看上去垂头丧气，他带着一副警觉、冷漠的表情。这段时间他好像瘦了，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更明显了。在三周时间里准备好一个这样重大的案子，压力一定非常大，但他毕竟有整个检察院的手下可以使唤。再说，他在这个案子上面压了太多的赌注。他已经昭告了天下，让大家都看他彭为民的。如果他输了，他将永远失去在检察院里的威信，他想再往上爬的打算也会过早夭折，他的职业生涯比王正的职业生涯更加命悬一线。反正，王正最近明白了，经过这一系列的波折之后，无论他有没有被定罪，他的职业生涯大概要基本终结了。

        空气中再次涌动着一种血腥味的紧张。这种兴奋的氛围中，王正却感觉像有一种痛苦的毒液渗进了他的骨骼。

        葛蕾看上去信心满满，由于兴奋，她显得干劲十足。她的衬衫雪白，一丝褶皱都没有，显得很圣洁。这是她职业生涯中非常轰动的一桩案子，而她马上就要进行开庭陈述了。

        突然，王正很嫉妒她。这几个月以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作为一名律师，打这样的一场官司将会多么有意义。他之前没有这样想过，现在，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下，他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大概还是多年的职业习惯吧。他和李立德曾经处理过的一桩大案，二十三个被告，关注度远远不及他现在的这个案子，但还是让他整整七周都像是被充了电，连睡梦中都有一种止不住的兴奋。就像是攀岩或在悬崖边蹦极，是一种超越巅峰的刺激感。现在，他突然觉得有点悲伤，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马自健法官开始解释开庭陈述的作用，

        “它是对即将呈堂的证据的一种预告。它不是辩论。”他说，“律师们不能就证据进行推论。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你们即将呈堂的证据是什么。”

        毫无疑问，马自健说这番话是为了警告彭为民。在一个只有间接证据的案子中，检方需要在一开始就让陪审团了解，他们所掌握的各种证据是如何相互印证的。但彭为民现在必须小心，无论他自己对马自健的态度是怎样，陪审团显然已经很喜欢这位法官了，他的个人魅力就像飘在空气中的花香。

        马自健说：“彭为民先生。”彭为民站了起来。他穿戴整齐、站得笔直，满怀期待，他显然很享受自己目前检察长的崇高身份。

        “庭上，请允许我……”他开口了，这是常规的开场白。

        从一开始，他的表现就极差。王正知道其中的原因，准备这个案子的时间那么短，他又要负责管理整个检察院的杂事，这些显然影响了他准备。他之前应该从来没有练习过这段开庭陈述，有一些话还是临场发挥，大概是为了应对马自健刚才的警告。而且，他还一直带着一副疲惫、紧张的表情，他找不到自己的节奏。他站在原地，显得犹犹豫豫。

        虽然，彭为民的准备并不充分，但他说的很多话还是让王正如坐针毡。他今天表现得可能没有以往镇定自若，但仍字字见血，抓住了要害。他所列出的证物，还有王正对李立德和卢振泽曾经说过的话，都是很有力的证据，也是王正一直担心的。

        然而，另一方面，他还是遗漏了一些重点。有些事情是应该由他向陪审团说明的，他却一掠而过。一个聪明的检察官应该一开始就提到被告可能列出的证据，并亲自向陪审团说明，无论被告的反驳如何激烈，他们的证据都是站不住脚的。但彭为民却没有说明这一点，他也没有详细说清王正的背景——他没有说王正当时是检察院的二把手，在王正和罗兰的关系问题上，他又忘记提那个女孩的案子了。等轮到葛蕾发言的时候，她会把彭为民的这些疏忽都说成是他故意隐瞒。

        至于王正和罗兰的关系，他们已经预料到了彭为民会说什么，只有一件事他们没有预料到，彭为民犯下了一个比王正和葛蕾原本认为的还要严重的错误，他不仅没有王正和罗兰之间关系的任何证据，还错误地推断着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的证据。”彭为民对陪审团说，“会显示，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的私人关系已经持续了数月，至少在罗兰女士被谋杀前的七八个月。王正先生去过罗兰女士的公寓，他们之间相互还通过电话。所以，我说，他们之间有私人关系。”他暂停了一下，“很亲密的私人关系。”

        “但是，在这段关系中，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王正先生显然非常不高兴，他似乎非常嫉妒。”

        坐在法官席上的马自健已经坐立不安，怒视着彭为民。彭为民做的正是之前法官警告过他的，他是在推测，而不是客观地描述证人和证物。法官已经非常生气了，他不断朝葛蕾的方向张望，显然是希望她能站起来表示反对，但葛蕾很安静。

        “王正先生很嫉妒，他嫉妒的原因是因为罗兰女士不仅仅是在同他一个人约会，她还有新的对象，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惹怒了王正。”又是一次停顿，“那就是她和检察长——李立德之间的不正常关系。”

        这个细节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透露过。彭为民之前没有说，无疑是为了保护他和李立德之间的新盟友关系，但现在，他控制不了自己，这就是彭为民，他甚至还转过身，对着媒体记者，向全世界宣布了这条消息。


　　https://www.biqivge.cc/book/18386682/794299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