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暗夜幻觉


潘丽亚突然从证人席上站起来,满脸愤怒。

        “才没有。”她大声说。有三四个陪审员抬起了头,其中一个甚至大声笑了出来。

        葛蕾仔细看了看潘丽亚。“我明白了。”她最后说,“那么,你告诉我,潘丽亚女士,这些日子你在接听唐汤先生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过他和别人的谈话?”

        她大大的眼睛中带着一种蔑视的神情,把目光转到了一边。“没有。”她说。

        “也就是说,你哪怕是不小心听到了唐汤先生在电话里和别人讲话,你也会赶紧挂断,不会去听电话那头到底是谁在说话,对不对?”

        这当然又成了潘丽亚的一个难题。她大概在电话里偷听过王正和罗兰之间的谈话还有很多,但是,现在在检察官和她的老板面前,她不能承认偷听的事实。法庭的形势迅速发生了变化,潘丽亚,这个精通官场规则的人明白,承认这样的行为将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你就算是听到,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是的。”

        “不会一直听下去吧?”

        “不会的。”

        “你告诉我们,当时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之间的对话很‘礼貌’?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的。”

        葛蕾走上前,走到潘丽亚身边。潘丽亚体重可能有160,脾气也不好,今天她虽然涂脂抹粉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但依然形象糟糕,那条裙子的颜色太亮,穿在她身上又显得太紧。

        “所以。”葛蕾问,“你的回答是根据你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吗?”

        葛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好几个陪审员都明白了她的深意。他们微微笑着,看着潘丽亚。潘丽亚显然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神变得冰冷。

        葛蕾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

        “关于你说的这个对话,你说,是发生在去年九月,对吗?”

        “对。”

        “那你还记得,去年九月,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在共同办理一个案子吗?”

        潘丽亚愣住了。“嗯。”她说。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的案子吧?一个小女孩受到了他继父的性侵?他外婆报的案。你还记得,王正先生定了那个……”葛蕾停了片刻,好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词,最后她才说,“男人的罪吗?”

        “哦,是那个案子啊!”她说,“我记得。”

        “那你在向唐汤先生汇报情况时,也没有提到过这个案子吧?”

        “反对。”

        马自健在考虑。

        “我收回这个问题。”葛蕾说。但陪审团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到目前为止,唐汤的行为有点明显了,找不到玻璃杯的是他,引导潘丽亚作伪证的也是他。

        如果说潘丽亚给陪审团留下的印象糟糕,那下一个出场的证人,杜太太留下的印象就是更糟糕了,她在证人席上的几分钟简直就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她是一个寡妇,虽然她并没有说她丈夫是怎么死的,但让人强烈地感觉到,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她。她个头很大,化着浓妆,头发爆炸式,全身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是个极难应付的人。

        她拒绝回答律师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她说,她已经去世的丈夫是什么老板。当时她丈夫买下江边的公寓楼时,她说“那周围都还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后八轮和垃圾之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朝陪审员点了点头,似乎他们都应该清楚她在说什么。后来,也是她丈夫重新对房子进行了改造装修。

        “当时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买房的,可他偏要在那江边买。你们懂我在说什么吗?那个地方——到处是垃圾,没有监控,红绿灯也不闪,就是个乡下,我发誓我当时真不想住在那里。”

        “女士。”彭为民打断了她的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是个水电工,谁知道他还懂房地产呢?是吧,长官?”她眯了眯眼,“你是检察院的长官吗?”

        “我叫彭为民,是检察长。”彭为民一边说,一边绝望地朝唐汤看了一眼。

        终于,杜太太慢慢说到了罗兰的话题上。她说,罗兰也买了江边的公寓套房,住在二楼,杜太太住在一楼。杜太太丈夫去世时,罗兰还送去了鲜花。

        彭为民恨不得让杜太太赶紧说完,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有点不受控制。彭为民根本没有问罗兰被杀的那天晚上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人,因为她之前这些离谱的表现,她证词的可信程度已经很低了。

        所以,彭为民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个问题:“杜太太,你在法庭里有没有看到曾经在罗兰女士家附近出没过的人?”

        “嗯,我知道,那一个我是看到过的。”她说。她伸出两只手,居然指着马自健法官,手上的一堆镯子叮当作响。

        马自健用手捂住脸,彭为民直捏自己的鼻梁。观众席里传来忍不住的笑声,并且越来越响。杜太太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绝望地四处张望,她又指着坐在检方律师席上的唐汤。

        “也看到过他。”她说。

        唐汤转过头,看她指的是不是自己背后的哪个人。

        结果连陪审员都笑了起来。

        彭为民走到放证物的推车上,拿给杜太太一沓照片,她之前曾经从里面指认过王正的照片。她看了看那沓照片,又朝王正看了看,然后沉默了。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曾经认出过四号照片里的那个人?”彭为民问。

        这一次,她大声说:“我不记得了。”就在彭为民沮丧地闭上眼睛时,她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哦,对。我是说过,就是他。”

        彭为民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请被告律师进行交叉询问。”

        “我没有问题要询问。”葛蕾说,“法官大人,法庭记录有没有记下,杜太太并没有指认王正先生?”

        “记下了。”马自健法官一边说,一边摇头,“王正先生是杜太太少数几个没有指认出来的人之一。”

        马自健离开了法官席,法庭里的笑声还在继续。

        休庭以后,记者围在葛蕾周围。他们都希望她能够就第一天的庭审情况发表些意见,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葛蕾抓住王正的胳膊,带他走到了走廊外面。

        “别得意。”她说,“我们今天晚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出庭的是李立德。”

        王正满身疲惫,这是一整天都待在法庭上的结果。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白天的高度紧张掏空了,全身肌肉又酸又痛。毛孔似乎还没有收缩起来,身上的衬衫就像是裹着自己的一个包装袋。

        坐在法庭上,他有时候真的忘记了自己是在接受审判。他不会去担心自己在庭上的表现,但大家对他的关注却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四周漆黑一片,他站在黑暗中,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惊讶地发现,罗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许是因为白天听到了太多次她的名字,也许是因为片刻之间涌上来的念旧情绪,也可能是各种无意识的回忆,她就那样出现了,就像以前一样,她的胸部又挺又圆,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因为他们刚在床上打闹过,她性感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是要说出什么很睿智或是很下流的话来。

        他再一次感觉到全身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的欲望在燃烧,那么强烈,那么饥渴,那么放荡。他不在乎他到底是发了疯,还是没救了,他在黑暗中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同时他心中充满了羞愧和渴求,他就像一块快要裂开的炮弹。

        “罗兰。”他绝望了,疯狂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念头,与其说这是一个念头,不如说它是一种早已根深蒂固的欲望,这种情绪就像一根绳子把他紧紧绑住,他多么希望还能和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然后,她的影子就不见了,她消失在空气中。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全身僵硬、呼吸急促。这突如其来的幻觉让他的情绪陷入了混乱。

        他坐在黑暗中,他能够感觉到,感觉到他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就围绕在他身边,苟云慧、儿子,还有父母,像某个遥远行星周围的卫星,每一个人都吸引着他内心深处的潮水涌动。痛苦的爱与牵绊,还有内心的羞愧。他绝望地向每一个人、向所有人保证,包括他自己,包括他并不相信的上帝,他保证,如果他能渡过这一难关,他会比以前做得更好。

        这种愿望就像是遗愿一样,那么强烈、那么真诚、那么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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