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重磅出击

葛蕾开始说起了王正的人品性格，她让李立德详细叙述王正作为一名副检察长的工作表现。唐汤表示反对，说这与本案无关。葛蕾解释道，李立德曾经质疑王正在谋杀案调查中的立场，所以，陪审团有必要充分了解王正的工作背景，才能判断李立德对王正查案不力的评价会不会只是他跟他之间关于查案手法、进度的不同看法造成的。这个理由基本上无懈可击。

        “所以，在差不多两年前。”葛蕾终于问道，“你让王正先生接替了第二副检察长这个职位，是不是？”

        “是的。”

        “可不可以这么说，第二副检察长是你在整个检察院里最信任的人？”

        “可以这样说，我认为，他也是最能胜任这个职位的人。”

        “很好。你们检察院一共还有一百二十名检察官，是不是？”

        “差不多。”

        “其中包括彭为民先生和唐汤先生，是不是？”

        “是的。”

        “但你选中了王正先生？”

        “是的。”

        彭为民抬起头，颇有些生气，但他和唐汤都没有表示反对。葛蕾慢慢地通过这些问题，暗示了这可能就是造成彭为民、唐汤和王正之间矛盾的原因。

        “你和王正先生并肩工作了十二年多，你对他的判断力和人品应该有着绝对、完全的信任，你认为王正先生是不可能杀人的吧？”

        这个问题很有分量，很有争议，但用意也显而易见。唐汤表示反对，但马自健法官说“反对无效”。李立德认真思考了半天，才作出回答。

        “我确实认为他不可能杀人。”他说。这个小小的让步似乎对陪审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王正现在明白，为什么葛蕾一开始要对李立德咄咄逼人——她必须亮出自己的观点。不是对陪审团，而是对李立德。因为，有些事情是李立德在走进法庭时，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

        “很好。你认为王正先生在查案的过程中，需要事事向你汇报请示吗？”葛蕾问。

        “我一般都会给自己的属下一定的自由。”

        “很好。那么，李立德先生，王正先生在调查罗兰女士的谋杀案时，他是知道你对他的信任的吧？因为你们过去一起办了很多案子，还包括不少大案要案，你都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在以前办案的时候，我确实很相信他。”

        “比如说。”葛蕾接下来说的话，大家都没有料到，“你曾经让王正先生自己决定了一项对彭为民的纪律处分，是不是？”

        彭为民猛地站了起来，马自健很不悦，对葛蕾很不满。法官认为葛蕾最后的那个问题太不恰当了。

        “我们现在是在干吗？”他问葛蕾，“翻老皇历吗？这是把打官司变成了人品之间的较量吗？”

        唐汤和彭为民说个不停。他们说，检方和被告之间过去的矛盾和本案并没有关系，马自健显然同意他们的说法。

        “法官大人。”葛蕾说，“我们并不是想指控彭为民先生存心报复，故意对王正提出了这样的诉讼。但我们认为，这件事可能会说明他现在为什么会受到误导，以及他是怎样受到误导的。”葛蕾没有明说，但却暗示了误导彭为民的正是唐汤。

        “葛律师，彭为民有没有受到误导，为什么受到误导与本案无关。你不会是想要从这上面做什么文章吧？”

        葛蕾严肃地说：“法官大人，我们认为，王正先生在这个案子中极有可能是被陷害。”

        王正很震惊。几周前，葛蕾明确表示不会采用陷害论的辩护策略，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想过这件事了。他已经不明白葛蕾到底是想采用什么样的辩护策略了。就在之前，他还以为她向陪审团传达的是这样一个信息：唐汤想得到王正的职位，所以，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着急地提起对王正的诉讼，而彭为民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因为他自己对王正本就有些不满。

        这就是葛蕾，她总是洞悉人性的弱点，总是能潜移默化地把自己的观点传达给陪审团，从而削弱检方的可信程度，从而说明王正被指控——这个荒谬的错误是如何产生的。而这种潜在的影响往往陪审员都心甘情愿接受。

        抛出王正被陷害的这个说法是一个很大胆的策略，王正和葛蕾之前一致同意，不值得冒这个险。现在，葛蕾突然这样说，王正都还没有准备如何应对。法庭上的一切都会有记录，公众很快就会知道。葛蕾的这一记重磅把他们的赌注大大提高了。

        彭为民在位子上扭来扭去，“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把这句话说了两三遍。

        马自健看着唐汤，看他如何回答。

        “荒谬。”唐汤说。

        “你的回答已经记录下来了。如果葛律师真要证明这个案子里王正先生是被陷害的，那么，我想，他和检方之间过去的过节就和本案有关了。”

        这当然也是葛蕾抛出陷害论的原因之一吧，否则，有些问题就在陪审团的面前无法问出了。

        “我得说一句。”马自健说，“葛律师，你现在是在玩火。我不知道你到底下一步想怎么办。但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你最好对检方的应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检方在回不回答这个问题上，有很大的自主权；第二，你最好有直接的证据，否则，我会禁止你在询问证人的过程中提及任何相关的话题，而且我会当着陪审团的面驳回你的问题。”人高马大的马自健低着头，盯着葛蕾。在这个时候，大概很多律师都会被退缩。

        但葛蕾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我明白了。法官大人，您会清清楚楚地看到我接下来的打算，我们会摆出与之相关的证据。”

        “很好。”

        “还有几个问题，李立德先生，感谢你一直以来的耐心。我们之前说过了，你曾经把一个案子交给罗兰女士处理，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李立德说，他脸上带着微笑。

        “那么，你知道唐汤先生也被牵扯到这个案子里了吗？”

        彭为民立马站起来，愤怒地喊着“反对”，马自健第一次在陪审团面前表达了对葛蕾的气愤。

        “葛律师，关于这个案子的问题，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法官大人，这和我方的辩护理由有关。”她指的是所谓陷害论，葛蕾在这里说得很含蓄，是不想让陪审团猜出其中内容，“我必须说出来，我们打算继续对这个案子展开调查，如果有必要，也会提供相关的证据。实际上，这个案子本身就是证据。”葛蕾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拿出那个X类档案，证明王正确实是被陷害的。

        王正再一次被她的话震惊了。马自健往后一靠，双手抱头，大口喘着气。

        “现在，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马自健说。

        “那还有两个问题。”葛蕾颇为严肃地说，还没等法官说可不可以，她就转过身，问李立德，“唐汤先生有没有问过你关于那个案子的事？”

        “我记得有。在我辞去了检察长的职务以后，他就检查了王正对罗兰女士谋杀案调查时的所有资料。”

        “那么，这个档案现在在唐汤先生手上喽？”

        “是的。”

        “据你所知，他有没有对那个案子展开相关的调查？”

        “我不知道。”

        “我来回答。”彭为民突然开口了，他站了起来，显然已经火冒三丈了。他满脸通红，眼睛滚圆，“他没有展开调查。这个案子只不过是王正故意混淆视听的计谋，他才不会上当。”在陪审团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不合适的。但彭为民必须抓住这个时机，澄清自己。毫无疑问，他们要在陪审团的面前为唐汤作一次明确而高调的辩解。

        葛蕾没有提出反对，而是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唐汤。

        “彭为民先生。”她说，“这个案子到底是混淆视听，还是为了找替罪羔羊。”她暂停了片刻又说，“我们心里都清楚。”

        这是葛蕾对李立德交叉询问的最后一句话。

        马自健这一周都不会再审理他们的案子了。星期五，他要听审其他几个案件。王正等着葛蕾给他解释她的新策略，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她看上去很轻松，她对李立德的整个询问都很顺利，除了最后那一点儿小插曲。

        但王正还是很担心，根本没有心思去赞扬她的表现。

        “这是怎么回事？”王正问，“你不是告诉我，我们不会指控检方陷害我吗？”

        “王正，很明显，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葛蕾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充满了神秘。

        “直觉。”她回答说，说完，她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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