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影响最大的证人(一)
与往常一样，苟云慧又问了王正很多问题。王正的回答自始至终都很简洁。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悦。苟云慧的这种兴致让他觉得有点害怕。她的这种好奇到底是一种随意的举动？还是这些法律程序和谜团对她产生的影响真的比对他产生的影响还要大？他想转移话题，他问她儿子的情况，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冷淡。
“你知道吗？”她说，“你又和以前一样了。”
“什么意思？”他问。
“你又那样了，对人爱答不理的。”
他就是这个样子，她开始抱怨了。虽然他调整了些，但这时，一股怒气还是在心里翻腾了起来。王正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和父亲以前的表情一样，阴沉、狂躁。他等着，等着怒火平息。
“我也很难熬，苟云慧。我在努力撑着，一天一天都在坚持撑着。”
“我想帮你呀，王正。”她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他没有回答。也许他应该发火，但和以前一样，在生完气后，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他伸出手，抓住她的双手。
“我并没有放弃。”他说，“我想让你知道这一点。现在，我的处境是很困难，但我会努力撑到最后。如果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我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你知道吗？”
她直直地看着他，她很少这样看着他。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问起了儿子的情况，苟云慧之前没有说，这时她才告诉他，她接到了夏令营老师的好几个电话，说儿子有两个晚上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老师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后来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儿子的这种表现绝不仅仅是想家了，儿子原本就很担心爸爸，现在离家在外，这种担心越发加剧了，老师建议让他立刻回家。
“他在电话里听起来怎么样？”
“他听起来还好。他想努力表现得勇敢一点儿，但我感觉得到。我认为他老师的建议是对的，我应该把他接回来。”
王正立刻就同意了。他很感动，无论他心多么刚强，儿子对他的这种担心都让他深深感动了。但苟云慧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又要发火了，于是，他告诉自己，不要无理取闹，要理智一点儿。他知道，她的本意是不想让他更加担忧，她总是喜欢这样不动声色地隐瞒很多事。
星期一早上，卢振泽站在了证人席上。开庭的时候，彭为民一行人陪着卢振泽走进法庭，把他团团围住，费尽心机不让他与王正有任何接触。卢振泽穿着一套休闲服装，这又是一套很难看的服装。穿上休闲服的他看上去更像是犯人，而不是警察。
彭为民对卢振泽的询问非常成功。可以说，是他自开庭以来最成功的一次。他问的都是事实，也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他知道卢振泽并不乐意合作，但卢振泽不会说谎，他只会等着机会，反咬彭为民一口，这一点和李立德完全不同。所以，彭为民非常小心，他不会给卢振泽这样的机会。他是一个很专业的律师，他也知道，卢振泽也是一名很专业的警察。他们都很节制，问答都很简单。
“王正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和罗兰有私人关系？”
“反对。”
“葛律师，你反对的理由和你上次反对李立德的理由一样吗？”法官问。
“是的。”
“反对无效。女士们，先生们，我相信你们还记得我上周跟你们说过，关于推测性的问题，彭为民先生这么说，并不代表那些推测就是真的，你们要记住。请继续。”
王正不知道卢振泽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其实，他的回答很简单，没有。
彭为民又问，王正是不是曾经让卢振泽不要去调查他家的电话记录。他还问，卢振泽是不是曾经好几次催他向警方要指纹分析报告，也就是在罗兰公寓里找到的玻璃杯上的指纹。现在，彭为民和卢振泽之间似乎是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王正敢确定，陪审团已经知道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了。彭为民很聪明，他会在最后一刻揭晓答案。等到他问完了所有要问的问题后，他又为接下来的交叉询问设了个套，让陪审团知道了卢振泽和王正之间的私交。他问起了王正和卢振泽一起办的案子。
“可不可以这么说，到目前为止，你们之间是类似搭档的关系？”
“是这样的。”
“那么你们作为搭档，是不是也是很好的朋友？”
“当然。”
“很亲密的朋友？”
卢振泽朝王正看了一眼。
“我觉得是。”
“你相信他吗？”
“是的。”
“他知道你相信他吗？”
葛蕾提出反对，卢振泽不能回答关于王正的想法的问题，检方这是在诱导，证人已经阐述了他和王正之间的关系。马自健表示反对有效。
“好吧，那我这么问吧，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安排查罗兰的这个案子了？”
“不是的。”
“那一开始安排的是谁？”
“是罗力里，是江边分局的警官，因为凶杀案发生的地点是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他是位称职的警官吗？”
“你这是问我的看法吗？”
彭为民很小心，他不想又招来一次反对，也不想卢振泽反咬他一口。
“王正先生有没有跟你表示过，他对罗力里的查案能力有所怀疑？”
“没有。大家都知道，罗力里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察。”
“谢谢你。”彭为民非常满意地笑着说，“那么，卢振泽警官，据你所知，是谁作出了这个决定，让你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的？”
“是王正先生要求调我来的，你是想问这个吧？他让李立德下的命令。”
“卢振泽警官，据你所知，被告在警局里有没有比和你关系更好的人？”
卢振泽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过。”
彭为民昂首阔步地走了几步。
“所以，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警官，你是整个警局里最不会怀疑王正先生犯下谋杀罪的人？”
这是一个可以提出反对的问题。葛蕾本想站起来，但又停住了，她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这一次，王正读懂了她的想法。她看出卢振泽正在犹豫，她知道，彭为民的这次即兴发挥是他犯下的第一个失误。卢振泽发现了这个反扑的机会，彭为民会自食其果的。
“我绝不相信王正杀人。”卢振泽简单地说。
然后，葛蕾站起来，对卢振泽进行交叉询问。他们昨天晚上曾经讨论过，是不是要对他进行询问。但很明显，到目前为止，检方询问的效果超出了葛蕾的预期。彭为民的问话让人觉得，正是因为王正和卢振泽以前良好的合作和友谊，他才选中他来查这个案子，葛蕾必须反击。
“实际上。”葛蕾快要问完时说，“你和王正先生在调查这桩谋杀案的时候，你们也在查另一个案子，是不是？”
卢振泽显得很困惑。
“在李立德先生的抽屉里是不是藏了一份档案……”
葛蕾没说完，彭为民已经站起来大声嚷嚷了。马自健拿起小木槌，指着葛蕾。
“葛律师，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那个档案的任何事。你在询问李立德先生的时候，就已经很过分了，我绝不允许你又故技重演。”
“法官大人，这个证据对我们的辩护来说，至关重要。我们想在提交我方证据时，继续讨论与这个案子有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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