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开始反击
下午的局势更加糟糕。检方在询问完卢振泽后,出示了电话记录,彭为民亲自当庭宣读了记录的详细内容。这一次,他终于引起了陪审团的注意。陪审员都是聪明人,都喜欢听直截了当的事实。彭为民念电话记录的时候,音调平稳而低沉,念完后,还抬起头看陪审员们的反应。陪审员都听得非常认真,王正能感觉到他们都在认真思考掂量着。王正发现,作为一名被告,往往会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法庭上不利于自己的形势变化。
地毯纤维的报告很长,但也产生了类似的效果。彭为民同意不用鉴定人员直接上庭作证。从理论上说,这应该是失去了一种直观的感官效果。但这些鉴定人员一般都言辞无趣,而且以自我为中心,书面的证词反而更加简洁有力。
报告的结果对王正很不利,除了一个方面,对王正稍稍有利一些,那就是在犯罪现场找到的纤维和王正所有的衣物纤维都不吻合,但这也很容易解释,他把那天晚上穿的衣服扔掉了,一起扔掉的还有杀人凶器。或者说,那件衣服根本就没掉毛。这些结论是那么显而易见,王正觉得整个法庭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他能够感觉到那种沉重感在每一个角落里存在,让这个地方变得安静下来,充满了一种决绝,而不仅仅是一种下午慵懒安静的气氛。所有的听众,包括陪审员都感觉到了一种形势的转变、一种力量的摇摆,它更加符合人们一开始的预期。虽然检方花的时间稍稍长了些,但他们还是重新掌握了对审判的控制权,证明了自己的观点。
“法官大人,”葛蕾朝马自健调皮地笑了笑,“这个纤维鉴定报告也就是我们的第一个证据,没错,在罗兰身上找到的纤维与王正家的地毯纤维一致,我们完全同意。”
法庭一片哗然,王正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似地看着葛蕾。
“法官大人。”彭为民说,“我们准备传唤指纹专家上庭作证了。”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法官大人。”葛蕾说,“在将指纹报告作为证据出示的同时,我希望法庭传唤那只我方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的杯子,因为那将是我们的又一个证据。”
“我完全理解。”马自健说,“葛律师,你可以就这个方面做一些案例研究,我会很高兴听你的意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只杯子必须出现在法庭上,我不想让任何人在我的法庭上走上证人席,说一个他曾经见过但现在还没找到的证物。”他严厉地看了一眼彭为民。
葛蕾抬起眉毛,给了王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女士们,先生们。”马自健对陪审团宣读了他的说明,“我们将会听到一位指纹专家的证词,他会向我们介绍他在一只玻璃杯上找到的指纹。在衡量这个证据时,我们必须记住,被告从来没有机会查看这个证物。被告一直没有机会看到这个证物,他们没有机会判断这个证物到底是不是假的。我不说这个证物一定是假的,但我要告诉你们,被告没有机会自己找科学鉴定专家对杯子上的指纹做出鉴定,被告甚至没有机会另外找一个科学鉴定专家去分析到底杯子上的指纹是不是被告的。”
“好了,说完了,继续。”
唐汤站在讲台旁,抬头看了法官很久。现在,他们俩都已经不再伪装了。他们之间完全是一种仇恨,那么明显、那么强烈。马自健的这番说明给法庭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氛。
就在这一刻,葛蕾开始了反击。
指纹专家走上了证人席。他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他喜欢钻研指纹。他把照片和幻灯片都拿来了,向陪审团展示最终的结果是如何得出的。他解释了人的指纹是如何留下的,也就是说,是某个人在某个时候手指上油脂残留物留下的痕迹。绝大多数人会留下指纹,有些人则不会留下指纹,这要取决于人流汗的程度。当他们留下指纹以后,每一个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指纹专家先是阐述了这些原理,然后,用最后五分钟时间展示了罗兰家吧台的照片、玻璃杯的照片、从杯子上提取的指纹印,还有王正在政府个人档案中留下的指纹记录,所有指纹对比符合的点都用红色的小箭头标出了。和往常一样,指纹专家的准备总是那么充足。
葛蕾站着看了半天照片,然后开口了,她把照片的正面对着指纹专家。
“专家先生,这个指纹是在5月23号的什么时候留下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你能肯定它是在5月23号留下的吗?”
“这也无法判断。”
“什么?”葛蕾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张大嘴巴,“那你能确定它是在5月23号前后留下的吗?”
“这也无法确定。”
“那好吧,一般指纹印能够留多久?”
“很多年。”指纹专家说。
“什么?”
“可能要过很多年,指纹印上的油脂才会分解。”
“在你为警局做鉴定分析这么多年以来,你处理过的时间最长的指纹印是多久?”
“是在一起绑架案里,我从一辆被丢弃的汽车方向盘上提取了一枚指纹印迹,那辆车已经有三年半无人问津了。”
“三年半?”葛蕾很震惊地又问了一句,这个曾经对李立德咄咄逼人的律师现在露出一副好奇而疑惑的表情,充满了对专家的尊敬,她好像是一边说,一边慢慢自己体会着这其中的深意,“那么,也就是说,王正先生可能是在几个月前,曾经拿过这只杯子,才留下的指纹印了?”
“我无法告诉你王正先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指纹印,我只能告诉你,那两个指纹印是他的。”
“假设王正先生是由于某个原因拿了这只杯子,也许是喝水,喝完后,他用水冲洗了杯子。那么,他的指纹印还会留在上面吗?”
“当然。顺带说一句,从理论上说,就算是整个杯子的外面都用水冲过了,指纹印仍然可能留在上面,一般情况下,用肥皂和水能够洗净油脂,但在以前的案例中,有用水和肥皂清洗证物后仍然提取出了指纹印的情况。”
“不会吧?”葛蕾仍然惊讶地说。
“但我没有亲眼见过。”指纹专家说。
“但至少我们知道,除了王正先生,没有人拿过这只杯子了,是吧?因为杯子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印。”
“这也不一定。”
葛蕾愣住了,“什么?”
“杯子上还有一枚指纹印。”
“不会吧?!”葛蕾又说。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天,她表现得很奇怪、很夸张。她是刻意的。她是在说,其实这些事我知道,你也知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她自信的一种表现,她要让陪审团明白,她会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你是说,杯子上还有一个指纹印吗?”
“是的。”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王正先生在几个月前拿过这只杯子,然后在5月23号那一天,又有另外一个人碰了这只杯子?”
“有可能。”指纹专家平静地说,“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很好,我们之所以知道王正先生那天晚上在罗兰的公寓待过,是因为他的指纹还出现在了其他的地方,是不是?”
“不是的。”
“不对,他的指纹应该还留在了别的地方啊。比如说,窗户的插销是打开的,在那上面没有发现指纹吗?”
“发现了指纹印,但不知道是谁的。”
“也就是说,上面有某个人的指纹印,但不是王正先生的?”
“也不是罗兰女士的。”
“那就是说,留下指纹的是第三个人喽?”
“是的。”
“就像玻璃杯上的那个指纹一样?”
“是的。”
然后,葛蕾又逐一提到了罗兰公寓中的很多地方,在这些地方,警方都搜集了指纹印,但都没有找到王正的指纹。包括咖啡桌、原本被认为是凶器的烟灰缸、吧台的桌面、茶几、窗户、门,还有其他五六处地方。
“在所有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王正先生的指纹吗?”
“没有。”
“只有在这一个玻璃杯上有他的指纹?”葛蕾指了指现在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只玻璃杯。
“是的。”
“如果他真的曾经在那套公寓待过,他应该留下更多的指纹印,是不是?”
“有可能留下,也有可能不会留下,一般在玻璃表面会更容易留下指纹。”
葛蕾当然立刻就知道了这句话应该怎么接,“但是茶几和窗户上都没有指纹,为什么?”
指纹专家摇摇头。他不是来解释为什么的,他是来告诉陪审团指纹印的鉴定结果的。
葛蕾说:“先生,你们一共找到了多少个既不属于王正先生又不属于罗兰女士的指纹印?”
“我记得是五个,一个在插销上,一个在窗户玻璃上,两个在酒瓶上,还有一个在茶几上。”
“所有这些指纹印都是属于同一个人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葛蕾这时微微弯下腰,好像是没有听懂的样子。
“什么?”她又说了一遍。
“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我们无法确认。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对这些指纹印进行了对比,没有任何记录。留下这些指纹印的人是没有犯罪案底的,也不是政府公务员。”
“我不明白了。”葛蕾说,但其实她非常明白。
“人有十根手指,葛律师。如果没有比照的样本,根本不知道这些指纹印是不是同一个人的,也根本不知道是谁的。”
“当然,当然,专家先生。”葛蕾暂停了一下,“在王正先生之后,是哪位检察官在监督你的工作?”
“唐汤先生。”指纹专家说。这句话的语气已经透露出来,他对唐汤并不满意。
“嗯,那他有没有让你对比这五个指纹印,看其中两个是否属于同一个人的?”
这个问题非常好。在王正当检察官的时候,也会经常忽视这样的细节。
当指纹专家回答“没有,他没有让我对比”时,法庭此时又一片哗然。
“一个晚上就能查得出来的。”指纹专家说。
“嗯,那么我相信。”葛蕾说,“唐汤先生应该不会是忘记了。”葛蕾正要坐下,突然又站了起来,“先生,你知不知道,唐汤为什么没有让你比对那些指纹?”一个好的辩护律师从来不会问为什么,除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猜他是不怎么在意吧。”指纹专家说。他故意说得很轻松,语气却很严肃,似乎是在批评唐汤根本不关心事情的真相。
“对,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尽早定王正的罪,如何把王正从检察院二把手的位置上拉下,”葛蕾激动地说,用手指着唐汤,“正是他的这份自私心理,从而让大家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法庭又是哗然。彭为民和唐汤开始不顾身份地大叫。
“法官大人,”葛蕾镇定地说,“这就是我方的第二个证据,在玻璃杯上留下的另外一个指纹就是凶手的。而这个凶手他并不是王正。”
“还有,罗兰家吧台那张照片,就是我方的第三个证据,大家请看,照片上很清楚,罗兰家吧台上一共有十二个玻璃杯,是完整的一套。而出现的留有王正指纹的杯子是第十三个杯子,这个杯子根本就不是罗兰家的,而是凶手在5月23号有意放在凶案现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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