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真相歇斯底里

偌大的法庭里，一片嘈杂声。马自健极力捶打桌子，才制止了这阵混乱。

        “医生，在你对罗兰女士进行尸检的时候，是不是正是你和唐汤先生保持密切联系的时候？”

        听到这里，法医终于爆发了，他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是在指控我什么吗，葛律师？”

        葛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在这个案子里，我们已经遭遇太多无端的指控了。”她说。

        “反对，我们强烈反对被告律师无端的猜测和恶意的攻击，”彭为民站起来抗议，“法官大人，这里是庄严的法庭，不是什么侦探社的推理现场。”

        “反对有效！辨方律师不得无端猜测，扰乱法庭次序。”马自健说。

        “法官大人！”葛蕾喊道，“我方的另外一个证据，就是罗兰那份X类案件，请你仔细看看。”

        马自健接触到了葛蕾的视线，这个女律师他现在也有点怕了，他低下头，翻着看了看，脸色开始异样。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个线索，它耗费了我几天的时间，在刑警大队吴大队长的帮助下，哦，吴大队长今天也来到了庭审现场——”葛蕾指了指，吴伟就坐在观众席，表情严肃，“我们找到了举报信中的关键人，猴子，但是很遗憾，那份X案件举报的是罗兰女士在九年前与他人共同进行的受贿黑幕，与她5月23号的被杀毫无关系，但是——”

        葛蕾用锐利的眼神盯住马自健，“但是，我们保留对这个案件的举报权利，你明白吗？法官大人。”

        马自健的神情开始游移，他佯装咳嗽了几声，立场在崩塌。

        他对陪审团说：“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我仔细思考了这个案子。通常，在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一个理智的法官可能会认为被告有罪。我认为，任何一起诉讼，都应该有充分的证据，没有人应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接受审判。我想，这也是司法公正的要求。而在这个案子中，我认为并没有体现公正的原则。我明白检方有自己的怀疑。在昨天之前，我甚至还可以说，他们的怀疑是合理的。但现在，我已经不确定这一点了。我不能容许检方在证据问题上反反复复，而且这些证据明显都很不充分。这对王正先生是不公平的。还有，我们都已经发现，没有一丝一毫的直接证据能证明是王正先生杀死了罗兰女士。总之，在目前的各种状况之下，我已经无法再让这个案子继续下去了……”

        “不，法官大人，”葛蕾打断了马自健的话，坚定地说，“这个案子必须继续下去。”

        马自健疑惑地看着葛蕾，他已经开始在帮她了，但葛蕾似乎毫不领情，“你是说还要继续下去？”

        “是的，法官大人，必须继续下去。”葛蕾的回答铿锵有力。

        “反对，反对被告律师把法庭当作推理现场。”彭为民抗议。

        “反对无效，葛律师，你继续。”

        整个法庭一片哗然，然后是人挪动位子的嘈杂声音。王正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记者纷纷跑出去给自己的报社打电话汇报情况去了。电视台的人会扛着摄像机赶来，没有人会料到案子竟然发生了急转弯。马自健敲着小木槌，要求大家肃静。然后他又伸出了一只大手，示意葛蕾接着说下去。

        葛蕾开始了讲述——

        “女士们，先生们，有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头脑很精明，很内向，很自我，但情绪上很愤怒、很压抑。绝大多数时候，她的火气都很大。让她生气的是现实的生活，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有了外遇，把她想要的一切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她多么想成为丈夫的最爱，但她的丈夫却迷上了一个颇有手腕的荡妇，每个人都知道那女人只是玩玩，但他却看不出来。老实说，这个妻子，在精神上、心灵上都已经病态了，也许在头脑中也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陷入一片混乱，她对这段婚姻开始患得患失。有时候，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有时候，她又想留下来。但不管是哪种决定，她都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这件事让她备受折磨，备受煎熬。她在心里有个疯狂的想法，她多么希望那个和自己丈夫上床的女人死掉。当这个妻子的愤怒到了顶点的时候，她已经作好了准备，离开自己的丈夫，从头开始新的生活。但她觉得不甘心，只要那个女人还活着，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就会不断回头去找她。这个妻子觉得，只有那个女人死了，才算公平。

        “相爱的人总是互相伤害。当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得到丈夫的爱，多么希望能够让他们的婚姻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她怎么想都觉得，只有那个女人死了，一切才会有所好转。到那时候，丈夫就别无选择，只能回到她身边。也许他们就能重修旧好，破镜重圆了。”

        法庭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认真听。

        “所以，这个妻子就一直抱着这个想法。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那个女人杀了。不管她是在激动愤怒的巅峰，还是在自怜自艾的谷底，这个想法都让她激动万分。

        “当然，随着这个想法慢慢成形，还有一件事也是很重要的，她必须要让她

        丈夫知道。当她怒火冲天、摔门而出的时候，她能夺走他的情人，能让他痛不欲生，她觉得这种复仇的滋味很美好。但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当她还想努力挽回婚姻的时候，她又希望他能知道，是爱才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他认为情人的被杀只是一场意外，那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她越来越偏执。她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还要让丈夫知道是她杀的。

        应该怎么办呢？她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但这件事也难倒她了。显然，她不能直接告诉丈夫。一是因为，她已经有了离开他的打算。二是因为，这样做也有风险——她丈夫可能会反应强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要保证他不会到处乱说，那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呢？幸好，她可以确定，丈夫一定会参与这次凶案的调查。当时，警局凶案调查组的头头已经离职，大家对新任的组长都不信任，而她的丈夫是检察长最喜欢的下属，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和他最好的朋友、警局最出色的凶杀案警察卢振泽一起搜集证据。这个丈夫在查案的过程中，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细节，会发现所有的证据指向的凶手就是他自己。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凶手，而且，他会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因为只有那个人才能拿到这只玻璃杯，才能拿到属于他的精子。如果他的妻子离开他，他只能默默承受孤独。如果他的妻子留下来，他只能面对杀人凶手。这本身就像是一种赎罪和折磨，他妻子把那个女人杀了之后，也许就能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这个棋子必须要让别人都认为这起凶案是一桩悬案，要让她丈夫宣布这个案子破不了，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决定把现场布置成强奸案的样子。她实施了自己的计划，她必须要用到的一个道具就是这只玻璃杯。”

        葛蕾指着那只玻璃杯，彭为民已经不抗议了，他和别人一样坐回位子上，聚精会神地听葛蕾说，脸上的表情既恐惧又好奇。

        “在她丈夫向她坦白婚外情的那天晚上，她丈夫就是拿着一只这样的杯子，一边哭，一边说。因为这只杯子和那个女人家里的杯子是一模一样的，所以那自私的浑蛋看到杯子，就开始触景伤情，向妻子说出了一切，这让妻子伤心欲绝。这只杯子是最完美的杀手锏，是告诉他凶手是谁的最好办法。他看到这只杯子就会心知肚明。有一天晚上，丈夫一边看电视，一边用这只杯子喝啤酒。喝完以后，她把杯子收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有了他的指纹。

        “然后，又有几个早上，她偷偷把自己用过的子宫帽和丈夫的精子也搜集了起来。我猜，大概是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然后存放在冰箱里。”

        “就这样，一切准备就绪。到了5月23号。她展开了计划。她提前一个小时，从家里给那女人打了个电话。当时，她丈夫正在家里照顾孩子，大家都以为是她丈夫打的那通电话，万万想不到是她。

        “然后，她去了罗兰家，罗兰已经在等她了。罗兰打开门让她进去，等她一转头，她就用一把利器敲碎了她的脑袋。然后，她拿出绳子，把罗兰的尸体绑起来，再把那只杯子放在吧台上，用可能是注射器之类的东西把小塑料袋里的精子灌进了尸体的体内，这些东西大概是她从人工受精相关资料上看来的吧。最后，她把罗兰家的门和窗户统统打开，离开了现场。

        “当然，刑事案调查的过程比她预料的要复杂得多，有很多东西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例如地毯纤维的分析对比，她留下了很多她从来没有想到会留下的痕迹。家里的地毯纤维贴在她的裙子上，然后留在了犯罪现场，还有几根她的头发。大家还记得毛发和纤维组的人在现场找到了几根女性的头发吧？但他们并没有去查。还有，我敢肯定，她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对精子进行那么详细的分析。我还敢打赌，她完全不知道我们可以查到电话记录，当那通电话最后被查出来是从她家打出的时候，她吓坏了，她一开始没有想到会引火烧身。玻璃杯上的第三枚指纹也是一样，大概是她一时不小心留下的。当然，她没想到的是，包括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罗兰竟然上了节育环。

        “当然，还有一些小插曲。生活不是做学问，现实不会尽如人意。她的报复行为正好促进了检察院的换届方向，她的丈夫和上司受她蓄意制造的凶杀案的影响，一个辞职，一个被捕入狱。唐汤开始介入调查，他搜集了很多她从来没有料到会留在现场的证物，包括印着她丈夫指纹的玻璃杯。形势变得很不妙。她丈夫的生活开始崩溃，她丈夫似乎完全迷糊了，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他。这是一个悲剧，当案情揭晓的时候……”

        到了此时，葛蕾才用眼睛示意吴伟，吴伟已经在座位上把苟云慧摁住了。

        苟云慧开始大叫，歇斯底里地大叫——

        “是的，那个婊子就是我杀的，她该死，这两个狗男女都该死。这里不是法庭吗？为什么不能判处他们死刑？连这样的婊子和人渣你们都可以放过，要你们法院干什么？吃屎的法院。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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