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日渐恍惚

一个邻居提了几斤水果来看万强，万强差点落下泪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小区里的人缘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好，这么多邻居来看他，看还不算，还买东西给他。住在这么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很能让人志得意满的小区的邻居们，如今几乎都成为下岗工人，有点本事的，就赚钱买了大房子离开，没本事的就守着这些越来越旧，渐成老鼠蟑螂们乐园的小区，三餐一日地活着。过去的那些意气风发，就像猪八戒吞人参果，连味道都没有留下。这个邻居也是其中之一，他竟也这么破费，令万强如何不感动。

        邻居还带来了个消息，万强，我前天看见了你老婆。

        在哪儿？万强眼睛一亮，几乎要大喊出来。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万强。我前天去凯旋小区那边送货，在那附近见的她，不过，万强，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邻居像是说错话一样惊慌了一下，然后闭上嘴，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万强像是突然被人推到了悬崖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的嘴唇和手都哆嗦着，像刚吃了毒药。

        万强，万强。邻居被他的脸色吓住了，喊他，但万强像是被这冰冷的消息冻住了一样毫无反应。邻居努力着唤醒万强，可他还是冻着，邻居便想离去，站了起来，看样子马上就要不负责任地走出门外。

        你确定是在凯旋小区看见他们的吗？似乎知道邻居要走，万强苏醒了，说话也有些变样，像是喷出的冰沫，寒气十足。

        万强的话却让邻居兴奋起来，刚才他只看见万强沉默和压抑，却不见他狂吼与暴怒，刚才的万强活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窝囊废，仿佛老婆被人撬走了是理所应当。但现在不了，他的眼睛射出仇恨，说的话喷着冷酷，就连肥胖的像肉灌多了的香肠一样的胳膊，都开始显现肌肉愤怒的隆起。

        邻居于是又坐下，开始讲万强想知道的那些事。邻居绘声绘色讲述了看见万强老婆的详细过程，还把万强老婆和那个男人的亲密细节刻画得入木三分。

        万强开始被复仇的欲望烧灼，他恨，恨那个男人。万强明白，现在的自己，和那个男人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自从有报仇的念头，万强的生活就被报仇填满。看见菜刀，他就想那刀砍上那男人时的血花四溅；炒菜时他就想如果把热油泼上那男人的脸，会不会像炸猪皮一样，从里到外噼噼啪啪地全部炸开；甚至睡觉时候两手空空他也会想，要用多大的劲才能准确又快速地掐死那男人，直到听到那解恨的颈骨碎裂的声音。

        万强的报仇一点都不容易，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报仇还是毫无头绪，他只是不停地想一些血淋淋的场面又不停地否决自己。万强左右不是，但好在还有人愿意帮他。万强的事情传开后，小区的居民都很关心他，后来又听说他被重金求子骗子骗走了手头的钱，就更是同情他。他们随时拉住他，然后直奔主题，同情万强，唾骂万强老婆，唾骂骗子，还帮着万强想主意。怒火从此时开始升腾。聆听着的人们也会入戏般随着万强愤怒，他们大多还建议万强不能放过那个男人，不能放过骗子，但具体到怎么不放过，他们就不再有言语。

        其实，万强从没打算放过那男人，也不可能放过。在他看来，那男人与他就像水和火，总有一个要死掉。骗子他也不会放过，收拾了那男人，他就去找那些骗子。

        万强开始寻找现实些的报仇方式，他买回早就不让卖了的“毒鼠强”，“毒鼠强”在郊区的集市上很畅销，因为这药确实好用。万强买回家之后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投给那男人吃。他把“毒鼠强”藏在了柜子顶上，“毒鼠强”就像是盘旋在头顶的噩梦，时不时地叮咬他一下。

        万强后来还选择了浓硫酸，他见识过硫酸的威力，无论厨房的污垢多么深重，只要用稀硫酸或者稀盐酸泼上去，那些厚厚的油泥和黑斑瞬间就稀里哗啦地消失。他一想到硫酸泼上那男人的脸，不管他长得多帅气都将变成世上最丑陋的人，一辈子也都会活在那张可怕的脸和追悔中，然后，老婆也会离开他，一切都会离开他。万强为此兴奋着，甚至前所未有地恍惚着，就像一个中了酒毒的人，总能忘记所有的清醒与正常。

        对他的日渐恍惚，大家只是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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