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白色脑虫


在迪欧咖啡厅,葛蕾望着菜单直叹气。虽然这里中西餐都有卖,不过自己却几乎找不到什么想点的东西。现在根本吃不下一些肉类的食物;面类或是意大利面等细长的东西又会引起不愉快的联想,所以直接跳过不予考虑。

        她现在陷入一种奇怪的情境中,就是精神层面虽然完全没有食欲,不过可能是脑袋使用过度,生理上却燃起一股迫切的饥饿感。

        服务生已经拿着点菜单来到桌边,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好点了面包以及玉米浓汤。

        “你吃那些就够了吗?”

        曹野意外地挑起眉,点了啤酒及牛排,最后还加了句“表面煎一下就好了”。

        如果神经没有像他这么大条的话,也许就无法成为一个研究学者了!葛蕾重新端详起曹野的脸。

        她再次感到不可思议。自接受穆春委托以来,身边接连发生恐怖自杀事件,作为一名侦探,可以理解,而这位乍见不讨人喜欢、难以相处,又独来独往的研究学者呢?

        “针对你刚刚的问题,侵入脑部的线虫可以说是特攻队。”

        曹野忽然开始说话,面且并没有刻意将声量放低。

        “就像你刚刚看见的,它们已经和部分脑部神经系统同化,之后就会这样迎接死亡。虽然它们或许能够靠摄食脑部胶细胞产生能量,不过却无法自行繁殖。但是相对地,它们无性繁殖的个体却在人体内各部位发育着。你知道裂头增生虫(Sparganumproliferum)这种寄生虫吗?”

        “不知道?”

        葛蕾摇摇头。她方才又发现了一项曹野的特征,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与本人精力旺盛的举止相反似的,不断转换色彩的淡茶色眼眸。

        “这是种谜样的寄生虫,到目前我们都还不知道这种寄生虫的感染途径,在分类学上的位置也还不确定。这种寄生虫会在人体内以薄囊将自己包裹住,大小从一毫米到十公分众说纷纭,形状方面也是一团混乱,只能推测这种寄生虫每一只的形状可能都不一定。像是短短胖胖的芋虫形状;看起来像是发芽的球根形状;细长的线状;还有身上延伸出无数突起物的也有……。当它们增殖时,各个虫体都会长出芽来,先形成一个新囊。然后裂头增生虫就会在皮肤、肌肉、肺部、肠子、肾脏、脑部等,无限制的增殖,不但无药可医,而且由于数量太多,也无法进行外科摘除手术。结果,患者的全身组织就都长满了虫……”

        “曹野教授……”

        葛蕾慌忙地低声制止曹野,他们后座的情侣正瞪着这边。

        “这好像不适合在餐厅里谈……”

        “对了,还有其他人在吃饭!”

        曹野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反省之意。

        他们俩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

        葛蕾在脑中搜寻着一些不会惹麻烦的话题。

        “你都是在这里吃饭吗?”

        “一个礼拜大概两次吧!不过都是因为实验搞到很晚的时候才会来。”

        “你的夫人不会说什么吗?”

        “我老婆过世了。”

        看见曹野的表情转暗,葛蕾很后悔自己问了刚刚那个问题。

        “已经有五年了!……她是因为车祸身亡。”

        “真对不起,都怪我多嘴。”

        “没事!”曹野这么说完后,就静了下来。正当此时,他们点的菜送来了。“来,吃吧!肚子空空的话,脑子可就不灵活了。”

        曹野勉强挤出开朗的声音后,就开始切着牛排,沉默地吃了起来。

        强势、冷静的科学家面具之下,曹野被一股纯然黑暗的绝望及虚无牵绊着。葛蕾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用完餐回到学校时,已经超过晚上八点钟了。理科大学楼或研究所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这与文科大学楼那边老早就陷入一片漆黑的情景,形成了对照。

        他们走进理科大楼的生物化工学区的一间房间,门上挂着“微生物培养室”的牌子。曹野打开室内照明后就请葛蕾坐下。

        “我研究室那边的器材不是很齐全,所以常常会请这边帮忙,让我借用一下这里的设备。”

        这里的室内色调统一使用淡绿色,除了在培养室中央设有对面式的无尘工作台之外,墙面处还紧密排列着高压灭菌器、干热灭菌器、防辐冷藏柜等。在作业台上也井然有序地放着培养细胞用的离心仪、震荡装置,以及立式位相差显微镜。这里的设备看起来似乎的确比曹野的研究室齐全。

        “给你看看有趣的东西。”

        曹野从二氧化碳培养箱中拿出一个底部呈尖圆筒状的培养瓶。瓶身内侧附着一层白色网眼状的图案。

        “这是什么?”葛蕾边接过培养瓶,边问着。

        曹野诡异地笑着,并未回答。她将脸凑近瓶壁观看那些奇妙的几何学图案,却随即脸色刷白,原来那些画案是聚集于瓶壁上无数的线虫所形成的。虽然一只只的线虫看来几近透明,不过若成群聚在一起的话就会呈现白色。

        “线虫类生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共通的奇妙性质。只要是在烧瓶或培养瓶中大量培养的话,线虫自然而然地都会爬到瓶壁上,形成这种奇特的网眼图案。当然,网眼图案也会因线虫的种类不同,而有所差异,你不觉得非洲脑线虫形成的图案蛮复杂,也蛮优雅的吗?”

        “这全都是非洲脑线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能够大量培养了吗?”

        “没错!话虽如此,却不代表已经成功做到继代繁殖。有这么多的线虫是因为从严老师送来的脑部以外的组织检体中,又发现了大量虫卵。”

        葛蕾想起在迪欧咖啡餐厅中所听到的裂头增生虫,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多亏如此,我才能观察到线虫的各种行为。只要把它们放在干燥的环境里,或用强烈紫外线照射的话,它们就会聚集成球块状。这是其他种类线虫也会出现的一种称为‘集合’(Aggregation)的防御行动。另外,它们还会密集在一起,移动到更适于居住的环境去,这种行为叫做‘群游’(Swarming),这也是属于变形的群游行动。”

        曹野这次取出一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大型培养皿出来。

        “你运气很好,它们现在的活动碰巧相当活跃。”

        培养皿中约有百只线虫。不过和培养瓶中的同伴不同,这边的线虫全都直立着,摇曳摆动着身躯。

        “有没有看到它们以尾部撑起身体,头部朝上群聚着?只要有突起物,它们就会爬到上面去,作出相同的行动,这是动物性寄生虫特有的显著行为。它们就是借着这种动作寻找宿主,以及寄生的机会。”

        当葛蕾将不停摇摆的直立线虫靠近双眼,仔细端详的同时,她慢慢感觉到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也许是了解到线虫与人类在构造上意外地相近,所以光看它们这样直立着,也不由得让人感到它们仿佛是怀着某种明确的企图。

        现在自己与它们之间只隔着一片玻璃盖而已。葛蕾简直就像是怕激怒线虫似的,轻轻地将其置于桌面上。

        “……这就是非洲脑线虫寄生于宿主身上的方式吗?”葛蕾问道。

        难道只是走在原野中,当脚踝感到一阵轻微刺痛的同时,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可能已经成为非洲脑线虫的宿主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寄生性生物可说是种机会主义者。只要一到体外去,就会像这个样子窥视寄生的机会,不过这种方式的寄生成功率大概还不到万分之一。微小生物进行生存竞争的环境,其严苛的程度是我们无法想像的。大部分线虫在找到理想的宿主前就会被其他生物捕食,或者就算是碰上微乎其微的好运,能够顺利侵入宿主体内的几率也几乎等于零。我在这方面做了实验,就是在一个小箱子里放进十只裸鼠,再试着放进十只左右的非洲脑线虫。虽然它们试着入侵到裸鼠体内,结果仍然没有任何一只非洲脑线虫成功突破裸鼠的皮肤。如果对象是坚硬而覆盖着毛发的皮肤,那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这样的话,再怎么样的机会主义者也毫无意义了嘛!”

        “我还进行了另外一项实验。就是用皮带将食蟹猴固定后再在它的皮肤上割出伤口,接着在伤口处放上非洲脑线虫。在这种情况下,线虫就很顺利地钻到体内去了。另外我还发现,它们还能够借由眼球、内耳、黏膜等侵入体内。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趁着动物交配时,移动到另一个体之中。”

        “这么一来,非洲脑线虫症今后应该被视为性病的一种?”葛蕾声音低哑地询问着。

        她已经承受不了体内涌现的恐慌了。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特别是如果有戴保险套的话,感染的机几率应该比艾滋病还低吧!”

        “那它们是如何进入宿主体内的呢?”

        “你心中应该也有底了吧!王卡立、杜松还有滕晓真女士都是同个时期在非洲感染到非洲脑线虫的。而且听你说当时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还有两个人目前都行踪成谜。如果说这些人是同时感染的话,就只能想到食物这个感染途径了。”

        “果然是因为他们在被诅咒的沼泽吃的猴子……”

        “你说过是秃猴吧!我也认为这个可能性最高。”

        曹野举起非洲脑线虫形成网眼图案的培养瓶,面无表情地望着瓶壁。

        “若从其他原因来看的话,非洲脑线虫原本的终宿主也应该是秃猴等卷尾猴的同类动物。在到达终宿主体内之前,过程中应该还存在着许多中间宿主。我曾经问过研究灵长类学的朋友,虽然秃猴基本上是草食性,不过听说也会吃昆虫。”

        “你刚刚说的其他原因是什么?”

        “我是指脑。或许人类感染到非洲脑线虫是出于偶然,不过从它们有能力形成那么完美的队形看来,它们原来的宿主应该也是脑容量蛮大的生物才对。听说有一学说认为卷尾猴的智能足以与黑猩猩匹敌。在非洲,没有其他更类似的动物了。”

        葛蕾想起用餐前提出的问题还没有获得解答。

        “非洲脑线虫想要猴子做什么呢?”

        “就像脑虫要蚂蚁做的一样,也就是驱使宿主去被掠食者吃掉。”曹野若无其事地回答。

        葛蕾闻言,背脊一股寒意窜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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