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窝火推敲

马三再抬起头，屏幕上一对古装男女正在打斗。瞅瞅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忙关掉电视。

        马三的脑袋像跑着火车，轰隆隆的，任怎么努力也合不上眼睛。那个夜晚再次飘出来，像慢镜头。也许认错了，谢总和那个夜晚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他当时目光又花又乱，看得不是那么真切。几秒钟的记忆哪说得准？男人的所作所为和谢总搭不上任何关系。谢总——虽然马三还不完全了解他，但以马三的经验和推断，他不会干那种勾当。暗算绑架可不就是勾当？谢总敢在电视露脸，也是清白的证明。若心里揣了鬼，肯定都遮遮掩掩的。哪会这么愚蠢。

        马三揉捏着麻木的脸，有些失落，也有些窝火。像被人算计了，窝火的同时又生出些许不甘。于是又在脑里过了一遍，又过一遍。结果把自己推翻了。

        那个夜晚面对马三的男人应该是所谓的谢总。虽然马三彼时目光麻花，看得不真切，但他记得男人的轮廓，记得他挥胳膊的动作。俗话说，画虎难画骨，一个人干这样的事，未必就不能干那样的事。比如老家的村长白天还算有人样儿，夜晚就露出真面目，公狗一样乱窜。对于某些人，鬼是不存在的，即使揣了再大的鬼。说鬼是鬼，说别的就是别的。

        马三在是与不是之间反复推敲，直到天亮也未彻底敲定。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谢总与男人是同一个人，但也不能彻底否定，只能说可能是。而且很可能。

        老婆哈欠连天地穿衣服，马三说头疼得厉害，问家里有没有止痛片。老婆问，感冒了？然后摸摸马三的脑门。马三说可能没睡好。老婆骂，该，再半夜不睡。马三说，你快找找。老婆翻找半天，找出一板感冒胶囊。

        可能是三粒胶囊起了作用，老婆走后不久，马三渐渐昏沉。一觉醒来已经中午。马三急急忙忙爬起来，胡子都没刮就往市场赶。马三暗骂自己，想个大头鬼，耽误生意。

        赵斜眼问马三是不是在别处还有营生。马三摇头。赵斜眼说你肯定有，不然就不会这个样子。马三问，我哪个样子？赵斜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心里明白。马三说，我明白个鸟，你别乱猜。

        赵斜眼往前探探，压低声音，这年头挣钱门道不好找，你交了什么好运？马三嗤一声，狗屁门道。

        赵斜眼说，门口卖卤菜的老头你记得吧，赶上拆迁，得了一百万呢。难怪这阵子没见到老头。马三想，一百万，得数几天啊。赵斜眼说，人不可貌相，打死你你也想不到，老头成了市场最有钱的主。马三说，想不到的事多呢。赵斜眼抓把青菜，马兄弟，这话底气足，你是和原来不一样了。

        马三没说话，但表情带出了烦。

        整个下午，马三除了回答顾客，基本哑着。他不想说，也懒得听，但赵斜眼声音高，不听都不行。

        马三厌烦到极点。他不能堵赵斜眼的嘴，赵斜眼在讲副市长自杀的内幕。那和他没任何关系。耗到七点，正是市场最翻闹的时候，马三却把摊盖住了。赵斜眼问马三咋这么早收摊，马三答有事。赵斜眼还要问什么，马三已经转身。

        马三像揣了心事，可细想想，有什么心事呢？没有，不过是有些烦。他的烦表面与赵斜眼有关，但真要追根溯源，和赵斜眼一点边搭不着。

        到了十字路口，明明是红灯，鬼使神差地，他反而加快速度。差点与左侧驶来的轿车撞上。司机踩了急刹车，噶声极响。没撞上，马三却惊出一身冷汗。司机伸头呵斥，马三没敢回应，低头开溜。直到进屋，心还在狂跳。

        第二天上午，马三揣了一百块钱来到电视台。思前想后，马三还是决定核实一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揣着，可能真会落下病。节目是电视台制作的，重看只能到这儿了。如果电视台拷盘带给自己就更好。马三宁愿花点钱。

        那个脸颊黑红的保安拦住马三，说什么也不让进。除非马三要见的人打电话下来。马三没有认识的人，怎么可能打电话？

        马三赔着笑，兄弟高抬贵手，我真有重要的事。

        保安斜视着天空，似乎马三根本不存在。马三以为保安默许了，这叫睁只眼闭只眼，便感激地说声谢谢。刚迈两步，保安猛揪住他的胳膊，喝道，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马三不解道，不是你让我进的吗？保安冷着脸，谁让你进了？马三呼哧着，不就是个看门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保安正要说什么，一辆红色轿车在门口停住，保安跑了过去。司机摇下玻璃，保安只看一眼，不，半眼也不到，便跑到岗亭摁了机关。栏杆缓缓抬起。保安的腰突然缩短了，脸上的笑像烂掉的西瓜，大片大片往下掉。

        栏杆一落，保安的腰又伸长了，脸也板结成一坨。马三暗暗骂娘，到前面的商店买了盒芙蓉王。

        保安瞪着马三，仿佛马三是恐怖分子。马三把烟极快地塞到保安兜里。保安说，没用的，别动歪脑子，想收买我？马三贴住保安，我真有熟人在里面，你就高抬贵手，我说句话就出来。保安斜视马三几秒，挥挥手。马三生怕保安反悔，比兔子蹿得还快。

        马三没想到大楼还有保安。楼口的保安年龄稍长，态度也好，说要么有证件要么节目组下来带他，若他违规放马三进，就得滚蛋回家。保安没撵马三，说马三可以在门口等，等到下班都可以。马三磨蹭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突破。白跑一趟，还搭进一盒烟。

        回到市场已经中午了。马三饥肠辘辘，刚刚打开摊，赵斜眼便凑过来，问马三是不是要把菜摊转手。马三说没有啊，转了手我喝西北风去。赵斜眼嘿一声，说他瞧出来马三不把菜摊放眼里了。打探隐私是赵斜眼的嗜好，这家伙显然想从马三嘴里套点儿料。他盯上马三，马三很反感，又不能过分冷漠，毕竟是邻居。

        他问赵斜眼吃过没有。赵斜眼说刚吃了碗面，马三说我也去吃碗面，趁机甩脱赵斜眼。

        回来时，赵斜眼正在曝内幕，还是关于自杀的副市长。副市长有28个情妇。赵斜眼的声音忽高忽低，马三都听清了。赵斜眼在给副市长算房事帐，加上老婆共29个女人，就算吃壮阳药，那方面也够厉害的。他的肾要是割下来一定卖个大价钱。

        马三没料到赵斜眼拐这么大个弯儿。而马三也受了惊似的，差点跳起来。良久，他缓缓坐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什么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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