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怕得要命
父亲非常讨厌地啧了啧嘴，不是说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吗。每次提起这个人，父亲总是非常生气，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是毛毛的父亲。
父亲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血都涌了上来。
“那种男人也配做父亲！?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他推开小石下了楼，小石听到了他嗵嗵的脚步声。
小石叹了口气。那个家伙——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成为他们家的导火索。小石想，既然毛毛已经来到了这里，既然大家都很喜欢毛毛，如果还是对那个家伙耿耿于怀的话，那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如果父母能稍稍冷静一点，姐姐也能摆脱那个家伙的话，那么，即使什么都不做，许多吵架和争论都是可以避免的。
小石觉得很累，他又叹了口气。毛毛的哭声越来越小了。就在他想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写文章的时候，姐姐房间的门开了。
小石停下脚，叫了声姐姐。门只开了一条二十厘米的缝，没有看见姐姐的脸。小石走到门口往里看。
“姐姐……”
小石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了。穿着睡衣的姐姐靠着门蹲在地上。小石赶快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姐姐的两只手捂着脸，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唇干干的，她在用嘴巴呼吸。
“我、我想去厕所。”
她抓着小石的胳膊，嘴里终于挤出了几个字。但话还没有说完，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石把姐姐扶了起来，然后慢慢地扶着她向厕所走去。
姐姐像个老婆婆似地弯着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厕所。忽然，她又大声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姐姐自己从厕所里出来了。小石伸出手想扶着她，但她使劲摇了摇头向洗脸池探过身去。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吐了一口痰。小石急忙把手巾递给了她，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姐姐所吐的东西。不是平常想像的那些东西，而都是像水一样的东西。
姐姐不停地咳嗽，她扶着洗脸池在反复地干呕。小石拍着姐姐的背，她抖得很厉害。对小石而言，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担心。
“姐姐，叫救护车吧，怎么样？?”小石在劝她，“还是早点去医院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病，可能是肺炎。”
姐姐边咳边吐，她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看医生。”她大声地叫着，手紧紧抓住洗脸池。还没等小石听明白，她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去打电话。”
小石让姐姐抓住洗脸池，赶快跑开了。他刚跑到走廊上，就听见扑通一声。他又急忙跑回来一看，姐姐倒在洗脸间的地上了。
“姐姐！?”
小石跑到姐姐身边蹲下来，姐姐又开始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小石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抬起头，大声叫着楼下的父母。
直到这时，看着倒在地上的姐姐，小石才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姐姐被送到了离家最近的急救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肺炎，然后被安排住到了病房里。这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她的床靠着窗户，另一张病床是空的。
姐姐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她的左手上打着点滴，头部放着一个用毛巾包着的冰枕，她的脸色和医院的东西一样惨白。嘴唇干干的，还不时用嘴在呼吸。可能是做梦了吧，姐姐不时地扭动着身体。她每动一次，吊瓶也跟着摇一次。
小石用手慢慢地摸着脸，两只眼睛虽然被挡住了，但他还是能听见姐姐那不规则的、轻轻的呼吸声。
小石知道，现在不可能问姐姐任何问题，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姐姐睡觉的样子。从姐姐狼狈不堪的情况分析，昨天夜里，姐姐和那个家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家伙。除了姐姐以外，家里其他三个人都用这个代名词称呼他，其实这个男人有名字，叫陆友。他比姐姐大三岁，二十一岁。作为一名父亲，他确实有点太年轻了。
小石第一次见到陆友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来家拜访。
这是陆友第一次来家拜访，也是最后一次。
当小石第一眼看到陆友的时候，陆友正在和父母打招呼。他站在客厅旁边，穿着一件蓝色西服，背对着门口。当母亲看到小石走进客厅时，她介绍说：“啊，这是弟弟小石。”
陆友回过头来，小石仔细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像是在哭。
然后，小石看了看姐姐。姐姐这时站在坐在沙发上的陆友的旁边——这不是家人的位置，而是客人的位置。
她也好像快要哭了。
小石想，他们是不是太幸福了。
而那天，陆友并不是为了求婚才到家来的……
医院的凳子比较硬，坐的时间一长，尾骨就有点疼。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小石把胳膊肘支在姐姐的床上，他离床更近了。可能是姐姐感觉到了，她的头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小石急忙说，“我把你吵醒了。”
姐姐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了看周围，她身上盖着白色的毛毯，挡住视线的点滴瓶，病房的天花板以及床上的铁栏杆。然后，她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小石的身上。
小石也看着姐姐。
“这里是医院，是救护车把你送过来的，姐姐，你得的是肺炎。”
姐姐的呼吸又弱又快，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嘴唇干干的。
“你不要担心毛毛了，他已经不哭不闹了，刚才爸爸和妈妈都在这里的，因为医院规定了探视时间，所以他们就回去了。”
姐姐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从喉咙里面咳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因为咳嗽得很厉害，所以姐姐的身体蜷曲着。
为了不让点滴的输液管扭曲，小石使劲地抓住姐姐的胳膊。
就在这时，姐姐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石半坐半站地低头看着姐姐：“啊？?你说什么？?”
因为发高烧，姐姐的眼睛充血。她看着小石。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小石又坐到了凳子上，然后向姐姐探过身子，不由得生气地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姐姐一动不动地看着小石。小石觉得姐姐的呼吸中都带有一股药味。“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得肺炎而死亡了，”小石笑眯眯地说，“姐姐和我不一样，从小身体就很结实，因为从来没有得过肺炎，其实无所谓的，你只是害怕而已。”
姐姐又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儿，她的眼泪流出来了。小石吓了一跳。
“不要害怕，不要紧的，你不会死的，医生正在用抗生素给你治疗，你很快就可以回到毛毛那里的，真的……”小石说。姐姐不停地流着眼泪，眼泪流到包着冰枕的毛巾上，毛巾吸收后，眼泪就消失了。
小石完全慌了，他还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啊？?”
姐姐不停地眨着眼睛，不停地哭着。在她既弱又快而且还很痛苦的呼吸的空隙，还混有抽噎声。
“混蛋。”她小声说。
“我就算死了也要问个明白。”说完，她又咳了起来，“我说过我不怕死。”
“姐姐，你在想什么？?”
姐姐在床上转了个身，然后用一只手抓起毛毯捂住了脸。不一会儿，小石听到了她痛苦的呜咽声。
“我想死了，我想死了。”
姐姐在毛毯里颤抖着。小石用手扶住姐姐的身体，摇着她，好像是要给她一点安慰。
“姐姐，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得肺炎的？?你知道吗，你病了，住在医院里，你要坚强起来。”
小石也被弄得狼狈不堪。
“我不想活了，我还是死了好。”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姐姐猛地掀开毛毯，把满是泪水、被烧得红红的脸转向了小石，“我只有去死了，我、我……”
“姐姐，你……”
“我、杀了陆友。”姐姐说，“我杀了那个人。”
姐姐喘着粗气，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电视上是不是正在报道？?那起发生在八一桥头非常高的公寓里的案件……就是它。那就是陆友，我把他推下去了——所以他就死了！他、他、那个房间里全是尸体，我、我害怕、我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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