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动画人物消失

姐姐出院回家后，小石每天的生活并不平静。

        甭管愿意不愿意，他都听到了关于博泰江滨一家四口被害一案的后续报道。还被蒙在鼓里的父母和社会上大多数人一样，非常关心这一案件的进展情况，所以每天更是如此。当谈到案件令人吃惊的最新进展时，即使这是听姐姐讲过的内容，他也必须装成很惊讶的样子，即使这些情况都是错误的也不能加以改正，绝不能说让他们产生怀疑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的”，他每天就生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让小石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姐姐，看上去是非常轻松地完成了这么一件危险的事情。可能正是因为处于震中位置，所以反而非常冷静了。也许她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小石，这样也就把重担转移给了他，自己反而感觉轻松了。

        可小石却被两副重担压迫着，一是他知道了姐姐的秘密，二是他要负责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关于后一件事，姐姐什么也不说，只是有时用眼神看看他，好像在说“你还没有和父母讲吗”。到底应该怎么跟父母说呢？?小石有时因为这个问题而彻夜不眠，可还是想不出好办法。

        讲出来之后，自己可能会暂时觉得轻松了，可一旦想想以后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好在案件的调查工作搞错了方向，还没有人发现姐姐的存在。如果自己不说，很可能事情也就这样了。但是，这是不是不能原谅的事情啊？?特别是那位替姐姐背了黑锅的正在逃亡的叫辛平文的人……

        因为憋得实在太难受了，他想冲着漫不经心的父母发火。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刮着大风姐姐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淋得得肺炎？?为什么要把孩子毛毛带走？?虽然当时因为姐姐脸色发青，他们非常担心，可等姐姐恢复健康之后，他们居然忘得干干净净的，没有问她任何事情，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他们是不是有点过于轻松了？?而另一方面，小石怎么也忘不了在医院和姐姐争论时她所说的那些话。“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心情，像你从来没有真正和女孩子交往过，只会说不会做，你根本就不会理解”。小石被深深地伤害了。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因为她揭穿了自己心虚的地方。

        姐姐紧急住院那天．自己正在发愁如何结尾的那篇文章最终也没有写成。现在，虽然心里藏着秘密，可还是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但小石的文章却没有丝毫进展。他自己都觉得选择的题材不好。现实与非现实，真实与非真实，这就像小石目前的境地。

        电视和报纸没有一天不在报道着博泰江滨案件的后续情况，电视里面的这起案件就像在电影里一样没有害处，这倒很有意思，当听到有识之士和专家对这起案件进行分析时，他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可是，他马上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似地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在想。这起案件的罪犯是我姐姐——在这些被杀的人中，至少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我见过他的眼光，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眼光比较暗淡……

        可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一起案件，电视台进行如此报道的案件，不会和他们家有关系的。在电视里发生的事情只能发生在画面里的会客厅里，它真的是非常遥远非常遥远的故事。因此，也许是姐姐所讲的故事被放到了电视里，而真正的姐姐，真正的他们家，绝不会走进电视里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哪个是真的呢？?是姐姐的亲身体验呢？?还是电视里所报道的？?现在坐在这里看电视的我，是那个听姐姐倾诉的我吗？?被杀的四个人中的三个人，最初他们的身份并不清楚，后来警方调查清楚了。小石通过电视和报纸，一直连续不断地关注着这个过程。有些地方只凭姐姐的话是不会明白的，可有些地方她讲得更为详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也就是他们家认识的陆友身份不明的时候，小石真的有点害怕了。

        小石想，虽然现在他还身份不明，可这只是时间问题，早晚真正的陆友会出现的。只要警方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大概就会有报出姓名要求进行调查的家庭吧，他们会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儿子。

        这件事能让自己感到如此恐惧，连小石自己都觉得意外。

        虽然只有一次，陆友来到他们家，在小石的眼前说话、呼吸和走路，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姐姐想像中的恋人，然后就离开了。尽管如此，可在小石的心目中，陆友的血液不会流动，他没有体温。如果是母亲，她可能会用某种文学性的骂人方式来对付他，她会说这是一个让年轻女孩怀孕后又将她抛弃的冷血动物。可小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小石看来，必须把这个叫作陆友的“人”想像成廉价动画片里的人物。他不是立体的，显得非常单薄，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经历。虽然把他画得像个人，可那还是画。它之所以看起来还在动，那只不过是因为看他的人眼睛产生了错觉。

        姐姐说，他给她讲过许多关于自己生活经历的情况，包括学生时代的故事以及公司里的情况。姐姐也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小石，可不管她讲了多少，小石还是把他的存在想像成一幅动画。他是动画片里的一个人物，是通过制片人的手做出来的，他有着貌似合理的经历。尽管如此，这和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又能有什么不同吗？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有优点。正是因为觉得陆友像是动画片里的人物，所以小石怎么也不能生动地想像出姐姐把他从十七楼阳台推下去的情景以及她当时的表情。

        当听到姐姐说“我把他杀了”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是真的，可“杀人”这个词的重量以及姐姐双手沾满鲜血的事实并没有压在自己的心上。如果再回头想想的话，自己也想像不出姐姐跟着他并和他睡觉的样子。

        现实真令人难受。姐姐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叫陆友的男人，姐姐为他怀孕并生下了孩子，最后却把他杀了。可这里却丝毫感受不到血腥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无动于衷的感觉。不过就是动画里的那个人物消失了嘛。所以，不能就这样向父母讲明真相，也许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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