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暴雨突降

一个多月了，仍不见孩子。那只铁环车重新出现在水果店门口，占据了不到四分之三平米的地盘，和巨大的蓝色垃圾桶肩并着肩。如果孩子活着，或者，孩子一切安好，代步的铁环车怎么可能扔在这里？

        寒冬的黄昏，他们被突降的大暴雨困在对面卤菜店。雨太大，渐成脱缰之势。铁环车被敲得啪啪直响。

        卤菜店老板娘是四十出头的湖南人。麻山问她见没见过对面的孩子，她撇撇嘴，“当然见过。但是最近，不见啦。”她压低嗓门，“其实很多客人都发现了，都来问我，你最近见过那个小儿麻痹的孩子没有？我说我怎么可能见过呢？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呢？”

        “多久了？”

        “一个多月。一个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滑来滑去的娃娃，说没就没啦。不瞒两位，我问过他们，可人家把我轰出来，说你一个卖卤菜的，管什么闲事？那个男人脾气爆得很。女人告诉我说，娃娃生病回老家了。老家？我问她说你们老家在哪里。她就不吭声啦。你们听听，老家，一语双关呀！”

        “那照你的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的啦。我卖我的卤菜，每个月只够房租。人家的儿子，跟我什么相干？来来来，鸭脚，还是鸭翅？”

        雨水暴涨，他们眼睁睁望着偌大的小区在短短半小时内一片汪洋；无数小东小西涌上商业街宽阔的水面：树叶、破袜子、纸片、发票、碎头发、拖鞋……卤菜店老板娘抱怨今天的生意又完蛋了。“两位，帮帮忙，买个半斤八两的，我一定给你们报点猛料，关于那孩子的。”

        “真的？”

        “我们老夏家从不说谎，当年我爸可是湖南益阳最讲信用的老夏家卤菜王。要不是文革跑到南昌，要不是我爸被人活活打死……”

        栗寒买了半斤鸭脚，女人装好袋。麻山让她快说说孩子。女人轻轻摇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很多人都发现孩子不见了，对吧？”

        “对。”

        “我仔细看过，他们门口的垃圾桶很久没倒了。一个半月啦。你们想啊，垃圾车来了他们也不倒掉它，只管往里头塞，塞不下就随便一扔，让小区清洁工收拾，搞得清洁工骂娘呢。最奇怪的是，他们还不让人碰－－我一个客人专门跑去问他们，男人的眼珠瞪得比灯泡还大，扯着嗓子说，我们自己的垃圾，管什么闲事！人家不敢吭声了，调头就走。你们说，这垃圾桶里头到底装着什么？”

        栗寒捂住嘴巴。

        女人笑了，“妹子，你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她摇摇头，“不会的，哪来亲生父母杀了亲生骨肉的？再说，他们要真杀了孩子，巴不得赶紧把它送进垃圾车呢，怎么可能扔那里不管？”

        就是！

        哗哗的喧响有增无减，南昌蓄势待发的雨水迎来一次大爆发，转眼就泛滥成灾，远处南门花园的汽车没至引擎盖，花台连影子都没了，红月季伸长脖子，塑料锥筒四处乱冒。铁环车和垃圾桶也不见踪影。暴雨像无数的碎钉子砸向水面。水果店遭了秧－－雨水扑向低处，男人女人呼喊着，抓起盆子水桶拼命舀水。但没用，桃子李子葡萄四散漂流；?女人的叫声更大了。男人站在齐腰的水里扑腾抢救，像慌乱的渔夫。

        栗寒抬脚冲出去。

        水果们来回逃窜。麻山紧跟栗寒。必须加快速度，每抓住一只就扔进箩筐。雨水大得让你没法睁眼。男人女人不再吭声。他们捞回一大批水果，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打了水漂。麻山站在齐腰的脏水里仔细检查，水面漂来一只小东西－－黑乎乎的，像瘦小的尸体。他抓住它。是件男孩上衣。麻山迎着雨水展开它。

        “是它！”栗寒大喊。

        错不了。就是那件蓝色滑雪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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