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夜回鬼域


路旁也有个人在招手,他要打出租车去某个地方。司机问他:“你要走最短的路还是最快的路?”那人想了想,问:“它们有什么区别吗?”“当然。”雷洪听到司机的回答干脆利落,“最短的路就是路程最短的路;最快的路就是所需时间最少的路。”那人感到很惊讶:“难道最短的路不是所需时间最少的吗?”“不。”同样的干脆利落让那乘车的人和雷洪都感到更疑惑。“为什么?”司机说了一通。雷洪听到后面的例子,比如两架小型飞机,要穿过一片海域。而在它们要经过的海域中,有一块三角形的恐怖海域——百慕大。一架飞机绕道而行,一架穿百慕大行驶。前者顺利抵达,后者……坠机了。

        出租司机载着听故事的人走了。

        接连四辆出租都不停,第五个司机才让雷洪上车。雷洪上车后说谢谢。司机没应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跟后排比,前排更安全。后排司机会从镜子把你看个够,如果在他旁边,他就没那么好意思了。

        雷洪提前下车,步行两条街。他真受不了丧家犬的日子了,在路口扶着路灯杆,他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吐,肠子都快吐清了,没走两步又吐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流。

        雷洪坐下来缓一缓,打开手里的酒瓶,喝一口进去,敲敲房门。葛蕾应声打开了门。有点儿晕,费了好大劲,雷洪几乎是摔到屋子里。雷洪双手撑地才能站起来,葛蕾就在面前。雷洪又苦笑了,对葛蕾摇摇头:“不是他。”

        葛蕾盯住他,仿佛他的话有余音,她在听第二遍、第三遍,沉默片刻她说:“我知道,王七不是凶手。”

        雷洪有点儿麻木,解几个衬衫扣子。有点儿怪,他仔细看一下,葛蕾穿着夜行衣,莫非她一整晚都潜伏在自己身边?

        葛蕾迎着雷洪的疑惑点点头,“我们得尽快回去,凶手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突然,她眼睛瞪得溜圆,?“你为什么喝酒?”

        “酒壮怂人胆。”

        “雷洪,你不能这样。”她捡起窗台的大半瓶,抛进垃圾桶,“我提醒你,你现在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酒的后劲涌了上来,排山倒海一般,雷洪又吐了,随即哭了起来,一副没出息的模样。又一次酒醉,又一次失忆断片儿。雷洪对那天的记忆到此为止,似乎对生命的记忆也到此为止。

        有很多故人要拜访。他们离得都很远,三天三夜雷洪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后来他不干了,他说他要去看他妈。他们指着大海上方的那道彩虹说:“你家住在彩虹上面。”

        往那边去的云彩不多,没云的时候他就坐着等另一片飘过来。他又用了三天三夜,换了上百片云才爬上彩虹。母亲见到他的时候哭了,她说你怎么来了。他说他想妈妈了,特别特别想妈妈,他一个人在下面孤苦伶仃,他撑不下去了。不需要听他讲太多,母亲就理解了他的苦,抱着他头,让他使劲哭。

        哭过之后,他想问梦遥呢,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母亲没说话,趴在彩虹上看下面,说,她怎么也来了?他顺着母亲的手势看过去,又一次哭了,这一次更伤心而泣,对着下面大喊:“梦遥,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在下面要好好活着吗?”

        然后他醒了。

        宿醉的感觉很差,刚睡醒就头痛。雷洪看着壁钟,十二点零五,他盯着看,脑子空空的,房间就他一个人。他还活着,葛蕾侦探肯定就在隔壁,就现在的情形看,她不仅是他委托的侦探,还是他的保镖。昨天的事情在脑海里掠过一遍,跟做梦一样。还有,刚才那个梦,有什么呢?人生就是等待彩虹分房子的过程,最终大家都会不计前嫌、五颜六色地住在一起。

        雷洪看下时间,还是十二点零五,钟是坏的,坏在正午时刻。也许是午夜?就快高潮的女人一脚踹到钟,指针将她最美妙的一刻定格。雷洪光着脚从房间到洗手间走了几圈,有个声音在耳边晃。他捂住耳朵不想听,但那声音执拗地穿过手背、耳膜,进到他心里——梦遥在哪里?

        整理一下房间,思考一下该怎么办。就听葛蕾侦探的安排,回南昌,找凶手。他胃有点儿难受,酒味儿一阵阵地从嘴里冒出来。好吧,先去吃点儿东西。

        外面阳光好足,雷洪仰头看看,现在才正月,隆冬时节,至于这么大太阳吗,成都?胃烧得厉害,估计是没食物,酒精光刺激胃呢。整条街没看见饭店,他们过马路再去看看,可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央,雷洪就挺不住了,单膝跪地在斑马线上吐了起来。绿灯变红灯,一辆辆车按着喇叭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他的胃依然不争气,吐不动的时候,他就捶着路面,看口水挂在嘴角向下坠。支撑到腿发软,他干脆双膝跪在十字路口,眼泪涌了出来。他听见自己用断断续续的气声对葛蕾说:“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看过很多受冤枉的当事人,可能,雷洪是最冤的一个。葛蕾摇摇头。

        路过小卖店,葛蕾买了牛奶和面包。他们上了车,那辆修好的黑色宝马。

        雷洪不知道是几点,弄不清是哪天,忘记时间和日子也挺美的。吃完东西他在车上又小睡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大睡,再睁眼时天黑了。车子正往回南昌的方向赶。

        几个收费站还设有警岗,警察觉得他不像杜文卿,打量了他半天,还是让他们通行。

        雷洪还是通缉犯。

        “现在很清楚,有一点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的,潘义平还有毒品生意,得有人替他收账,有个人打着他的旗号,控制着他的生意和手下。这样,轮子一样转,直到所有的权利慢慢转移到那个人手里。”葛蕾边开车边分析。

        “谁能这么干?”

        葛蕾看看外面,天彻底黑了。她叹息道:“现在不知道。”

        “那个凶手?”

        “很有可能!”

        空洞的天,慢慢消失在远处的视线,沉寂的夜晚漆黑一片。

        挣不脱羁绊的锁链,拼命地想找回续点。落寞的心田,留不住过往的画面。雷洪抹了抹眼角,窗外,冰冷的霰,洒落在无际的地面,

        景色若隐若现,看不清褪色的誓言。泪水止不住,现在,雷洪把心底捡回的碎片,拼凑成一场一场的默片,放映的全都是对梦遥的挂念。可是,这残缺的怀念,变迁的诺言,再回南昌,能否就看得见,那张美丽的脸?

        到南昌时,也是夜间。葛蕾交代几句,无非是要雷洪多加小心之类的话,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刑警大队,她得尽快与吴伟沟通案情。

        雷洪还记得回家的路,还记得每个路牌给他带来的回忆,确切说是给他和梦遥带来的甜蜜回忆。而这个家现在如鬼域,一个成了杀人嫌犯,一个成了罪妇。

        雷洪没钥匙,电视剧的钥匙都是放在门前的脚垫下。但他们家不是,梦遥认为那么放的话,还不如不锁门。他仰头望望,可以从下水管爬到后边阁楼,他知道怎么打开阁楼的窗户,而且这样更安全,像从天而降的蜘蛛侠。

        晚上八点半,阁楼的灯没开。雷洪跳下来时,一坨肉肉的东西把他绊倒。脚踢一下他明白,的确是肉,有人死在这里。雷洪安静三秒,没有别的声音。如果对手没在你最没准备的时候出击,那么就说明,对手不在这里。他忘了哪个影视剧里看到的,感觉是防卫课该学的内容。按影视剧里的理论,他跳下来,摔倒,没人向他攻击,那么说明凶手不在阁楼。雷洪信影视剧的,将阁楼的门反锁,打开灯。

        死的人是那个替彭刑警来拿钱的,雷洪还认得,黑瘦,戴着鸭舌帽。致命伤在心脏,一刀刺过去,但刀已经被拔走。还没有尸僵,那就是今天的事。

        打开阁楼门,楼下的客厅沙发旁开着小灯。雷洪轻轻地往下走,他想叫梦遥几声,但不确定情况。楼梯下了一半,他看见梦遥果然在沙发上,也许太累了,在熟睡。电视还开着,但被消了音。

        雷洪走过去,她睡得很香,全然不知他已在她身边。雷洪很想吻她,俯下身,看见那把刀在地毯上。他捡起来对着灯光看刀刃,上面还有些血迹。现在,又死了一个,其实无所谓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会把过去全都忘记,我是来接你回彩虹房子的。雷洪弯腰亲了一下她的脸,很凉,这让他吓了一跳。反正以后我会疼你,我再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冰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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