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欲望穿行
这样的阴天暗示着要有故事。有一卷瘦长的风，从阴郁的传说中走来，穿过宁静的边缘，无声无息……
还不到中午，露露就起床了，开始打电话。
“是，我叫露露。是、是，没错。之前与你家老公有些交情。……请你节哀顺变。”
实在令人惊讶。平常这个时间，就算有人来找她，她也会假装不在，继续倒头大睡——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之前与你家老公有些交情。
对方是白波的妻子小元！露露昨晚翻阅报纸，挖出名片夹，就是在找白波家的电话号码。
“晚了几天，不好意思，不过，我能不能去祭拜一下？我也有些话想跟白太太说……”
小元好像答应了。露露比平时花了更多时间打扮，出门的时候，意气风发地抓起皮包。
她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从见面开始，小元的声音非常甜美，甚至可以说是娇滴滴。让人有点想起了女明星林志玲。
露露发出夸张的难过声音，对着白波的遗像祭拜了三下，大声地擤鼻涕。
白太太小元一直很安静。她很少说话——直到话题变得奇怪为止。
露露突然说：
“那三百万，你要怎么用？”
小元没有马上回答。这是当然的。
“我还没有想到这些。比起保险金，我更希望早日将杀害白波的凶手逮捕归案——”
“哎呀，真的假的？”
听见露露如此过分的质问，小元依然很冷静。
“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是我，也一定是这么想吧？”
“这可难说喽！”
露露用假音笑道。小元以为她脑袋短路了——在听到她下面这句话之前。
“我从你老公那里听说了。”
“听说什么？”
“这阵子，老婆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不是勾搭上别的男人，开始觉得我碍眼了……”
沉默，像黑暗般蔓延的沉默。
“那是什么意思？”
小元冷冷地说。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他这么说，大概是一年前了吧。对了，他还说，最近胃老是不舒服。说他从学生时代脑袋就不好，只有肠胃是唯一可以值得骄傲的地方……”
“那又怎样？”
“所以我就这样跟他说：很危险唷！或许你老婆开始给你下毒了。”
又是一阵沉默。
“无聊。”
小元突然站了起来。
“请你回去。”她说。接着快步走出了房间。
露露像要追上去似的扯开嗓门，那是她自从被前任老公殴打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的巨大嗓门。
“少装模作样了！老公死了，你明明心里爽得要命！”
这次两人在沉默中喘着气。
“是你杀的吧？跟男人联手的。”
露露说出了心里的话。
“可疑得要命。警察是不会漏掉一点点蛛丝马迹的，他们连我这种只是你老公常去的小酒吧的陪酒女也跑来查问了。他们在寻找揪出你马脚的东西。白太太，要是你露出一点狐狸尾巴，那可就完了。”
“你的意思是你抓到了我的把柄？”
小元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甜美。
“天晓得？是不是把柄，警方自己会决定吧！”
“你刚才说的只是转述白波的话，根本不能成为证据。你知道吗？”
小元瞧不起露露。而她的声音是如此甜美，令人觉得格外恐怖。
“哼，不是也有人因为那个不是什么证据的证据而被逮捕、送上法庭的吗？就是那个——”
露露说的是之前在电视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保险金杀人案。
“白太太，你知道‘积沙成塔’这个成语吗？警方正在做这个事，堆成够高的山之后，你就会在上面被吊死。明白吗？”
“太可笑了。你说的根本就是不可取的玩笑话罢了。”
“你不认为我除了刚才告诉你的之外，还知道别的事吗？哪，白太太，或许我已经掐着你的脖子了唷！”
小元跌坐在沙发上。
“你知道什么？白波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人会笨到在拿到钱之前就把货交出去的。”
露露成了勒索的人了。
“……你要多少？”
“我想想，”露露咯咯笑着，“多少才好呢？白太太，保险金什么时候会下来？”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的话，我就告诉你。”
小元这么说完，也和露露一样咯咯地笑。
两个人一起笑着，简直就像看着“一夜情”的展示柜捧腹大笑的女孩子们一样。人愈是束手无策就愈会放声大笑。
“我不奢求太多。”
露露诡异地放下身段。
“我不勉强你。就算不一次给也没关系。”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我们用的是同一个钱包。”
“为了钱谋害亲夫——只要有这个嫌疑，我就拿不到保险金。我手边没有钱的话，也没办法给你钱，事情就是这样。”
小元压低声音说。
“所以，彼此谨言慎行吧！不能再加重我的嫌疑了。”
小元在嘴巴前竖起了一根手指。
“就算抓不到凶手，只要我没有嫌疑就行了。”
“就算抓不到凶手啊……”
露露声调平平地这么重复之后，思索了一下，然后说：
“白太太，就算你想让我大意，再图谋不轨，也是没用的。”
“哎呀——”
“要是我有什么事，警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我可是个熟知你老公的人啊！”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小元声音甜美地说。气氛缓和下来之后，露露试探般地说：
“唉，太太，我今天不想空手而回呢！”
“可是，我刚才不也说了吗？钱还没有下来啊！要是存款够多的话，我也不会想要保……”
小元闭上了嘴巴。露露在喉间低笑：
“不是钱也没关系。”
小元沉默了。
“我从刚才就一直想着，你那条项链真是漂亮。那是红宝石吧？是不是也有钻石呀？”
“……嗯，是啊。”
“我很喜欢项链，可是白太太。我赚的钱，只买的起假货。”
就这样，露露得到了那条项链。
临走之前，她想起来似的问：
“白太太，和你联手的男人到底是谁？”
小元不慌不忙地回答：
“我说啊，守住秘密本身就是件难事。我认为你光是不把现在知道的事说出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再增加非保密不可的事自找麻烦呢？”
她说这些话的声音也非常甜美。
回家的出租车上，露露吹着口哨。她心情很好，一直跟司机搭讪。
“我说啊，的士司机，人啊，有时候还是得豪赌一把！”
“你是中了彩票啦？”
“是啊，没错。”
车子载着露露的笑容，还有那根昂贵项链，在南昌街头呼啸而去。
城市致力发展的郊区，已成了新式建筑的集聚的地方，有一些西式建筑异常彰目，它们的墙体，是一些假石形状的凹凸，勾勒出“原始”的粗糙造型，像形式主义的符号一样，给人们留下玄虚。
城市里的墙体，是一座庞大的森林，弱质的植物，只能在高大的植物下呼吸，更多的植物，正在努力地突围，繁杂的拥挤中，只留下有限的几条小路，供人们的欲望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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