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无言结局

王鹏说自己决定去广州那天醒得特别早，挨到6点钟，他爬到山头给吴建豪烧了点纸，求他别怪罪自己，要怪就要怪蒋清芳心狠手辣。下山的时候，他又绕到自己家的祖坟，悲从心来，大哭了一场，喃喃地说，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埋在这里。他在那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这几天太安静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拉上杨毛毛去广州找蒋清芳要钱。我觉得她应该说话算话，我们都费了这么大力气，拿到钱是理所应当的。”王鹏在讲述整个犯罪过程时，眼里一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直到此刻，那光芒才渐渐暗淡下去。

        小刘推过来最后一份审讯记录，让他读读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签字确认。王鹏只是扫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就签了字。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获得了解脱。而在另一个房间的杨毛毛，不光把审讯记录通读了两遍，还指出了一些细节上的出入，比如到底捅了吴建豪几刀，他拼命回忆，并且用手比画着，最后才控制住颤抖的双手，一笔一画地写下名字。

        田艳荣被押解回吉安以后，葛蕾见到了这个女人。她被剃成了短发，额头上的疤痕从刘海里露出来，像个月牙，脸苍白而疲惫。如今，葛蕾只关心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开始没说出是徐玉凤让她找人杀死吴建豪？

        她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对这件事情不是很上心。我开始以为徐玉凤就是在气头上说说而已，结果她还真的打电话催促过我几次。没办法，我也只能打电话给王鹏，好给她一个交代。我不说是不想给徐玉凤惹麻烦，而且这件事在半年前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你们找到我，我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了。现在想想，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刘敏锐地指出田艳荣供述里的破绽，“王鹏说他杀人以后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你当时接了。你对这个电话还有印象吗？”

        田艳荣身体像过电一样颤了一下，陷入回忆里的表情显得痛苦不堪。过了很久她才点点头，承认的确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把事办了，跟我要剩下的钱。”

        “那你当时怎么没报警？”

        田艳荣苍白的脸变得铁青。她叹了一口气，双眼幽幽发光，“我已经不再信任这两个人了。他们张口就要100万，半年都没把事情办妥，还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跟我要钱，每次都找乱七八糟的理由。你听听有多可笑，什么要买摩托车，什么出车祸，虽然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他们杀掉吴建豪。但这两个人的办事能力已经不再让我相信了，我觉得他们什么也做不出来。接到这个电话时，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甚至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我以为他们还是借着杀人的事跟我要钱。之前王鹏就有了威胁我的意思，说知道我的名字、电话和住址，想上来坐坐。我就说这事早就结束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想他们再打过来，干脆把那个号码也停用了。”

        两个月后，葛蕾重回吉安旁听了案件的庭审。那天下了一场雨，水气逼人，吉安法院的地板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葛蕾踩着那些浑浊的脚印，坐到旁听席上。昨天小刘在饭桌上提起，那把菜刀他早就拿到了，会有人给她送过来，葛蕾差点忘了这回事。

        在法庭上，对于王鹏和杨毛毛杀害吴建豪的事实，控方出示了大量的证据，当庭播放的画廊里的监控视频，引起了审判席和旁听席的一阵喧哗。对这种完整呈现的犯罪过程，他们都表示是第一次看到。

        让所有人哭笑不得的是，看到这段视频，王鹏和杨毛毛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杀人的过程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甚至还好奇地问警方是不是早就盯上他们，专门找人拍的。当检方解释说是屋里的闭路电视拍的时，两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人都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证明徐玉凤没有撒谎，辩护律师播放了阳光大酒店的监控视频。在徐玉凤决定放弃行动的第二天晚上，是吴建豪46岁的生日，他在酒店订下一个包间，晚上6点的时候他跟徐玉凤开车来到酒店。吴建豪穿了一条黑色西裤，上身是一件POLO衫，徐玉凤穿了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化了妆，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步伐轻盈。吴建豪牵着她的手，穿过大堂。晚上9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包间里走出来，脸上都微微醺红，吴建豪下意识地把手揽在徐玉凤的腰上。这段视频让徐玉凤再度落泪，她哽咽地回忆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在星光歌舞厅两人的第一支舞，他把手搭在她的腰间，仿佛当年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葛蕾留意到，吴建豪的转变从2016年开始，他并非结识了新的女人，而是把重心转移回了家庭。通常这种转变需要一个契机，葛蕾想起在名人画廊发现的那本《大悲咒》，也查到他之前曾拜访过多个佛教圣地，但无法肯定这些与他的转变有直接关联。

        葛蕾没来得及听完宣判，就因为另外案件赶回南昌，小刘答应会把审判结果短信给她。

        葛蕾坐在下铺，中铺是一对母子。母亲倚着门框在嗑瓜子，瓜子皮在她的嘴唇里飞快地分成两瓣，射在对面的地下。四岁的小男孩，手臂上套着薯片的纸筒，假扮机器人。他举起胳膊朝过道挥舞，嘴里发出让人无法忍受的冲锋声，整整闹了一路。

        临下车的时候，另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经过她们的铺位。那孩子整个身体都是圆的，眼睛也是。他瞪着双眼，一副很凶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把仿真玩具手枪，枪上闪烁着红色的荧光灯。他举起枪，向着哭闹的小男孩头顶狠狠地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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