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临界点
令人吃惊的是，警方的侦办负责人竟然愿意抽空见杏雨。
这是第二天的事。杏雨特地出门，来到侦查亚韵命案的刑警大队。
或许警方已经焦急到连一根稻草都不放过的地步了。
她被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在位子上坐下。里面有两名刑警，其中一个上了年纪，另一个似乎还年轻。主要是由上了年纪的那位问话，年轻的那位只是偶尔插嘴发问而已。
感觉上这两个人都不凶悍。杏雨非常敏感，全身上下充满了许多失眠的夜晚所产生出来的大量不幸的静电，若是不温柔地对待，就会把彼此搞得两败俱伤。
“我明白你说的话了。”吴伟说。
一个正常的刑警应该不会把杏雨的话当真。说起来越泽生前和邓世荣是否有来往——杏雨连这一点都不清楚。一切都是她的揣测，这跟妄想没什么两样。
“杏雨小姐，”吴伟说。他点支烟，火却迟迟点不着，谈话因此中断了一会儿。
杏雨很安静。
“你刚才告诉我们的事，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杏雨回答“是”，语尾有些发抖。
“嗯。”吴伟说道。现在他在抽烟。
年轻的刑警插嘴说：“你不觉得是你多心了吗？”
“我不晓得。”杏雨声音微弱。“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这次换刑警们沉默了。
“只是，越泽不是个会开车打瞌睡的人。”
“人总是会有大意的时候——”年轻的刑警说到一半，就被吴伟制止了。杏雨继续说道：
“他是个非常一丝不苟、小心谨慎的人。他是跑外务的，白天都在开车，所以就算感冒，他甚至也不吃药——因为会想睡。”
确实如此。越泽这个人一直很注意这些事，几乎到了有些胆小的地步。
“而且他也非常清楚车祸现场那里的视野很差，非常危险。他来我的住处时，一定会经过那里，我也曾经坐在他的副驾驶座路过那里，我们经过时总是说；‘这个停车场的位置好危险啊！’”
“可是，就算邓世荣杀了你的男朋友，”年轻的刑警说，“他又怎么办到的呢？越泽并不是被人刺杀，也不是从高处被推落，而是开车时有所闪失。你说邓世荣要如何才能让他开车闪失呢？”
“我不知道……”
杏雨的声音开始透露出只有平常听惯她声音的人才能察觉的烦躁。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那方面的专家。我只知道他是被邓世荣杀害的，因为越泽不是个会开车打瞌睡的人啊！”
仿佛祈祷一般，同样的话一再重复。吴伟似乎相当懂得拿捏时机，他稳重地说：
“我们非常明白。”
吴伟或许很习惯应付像杏雨这样的女人——不是用那种故意讨好的口气，而是始终保持认真、诚恳的态度。
“我们会调查看看的。这或许会是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杏雨道谢之后，将越泽的几张照片交给刑警。那是和邓世荣合照的照片。
回去公寓的路上，杏雨走的非常慢，屡次停下脚步。她不是在看精品店的橱窗，也不是站着欣赏风景。她是心不在焉地边想边走。
来到某个十字路口，她突然喃喃地说：“被杀了。”
经过的人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越泽死后，她就一直站在正常与疯狂之间的临界点，有时趔趄，有时脚踩空。
大约两个月前，她在车站等电车时，突然坐倒在站台上嚎啕大哭；由于经常恍惚，她曾经有两次在百货公司和超市被怀疑顺手牵羊，因为她的手里拿着商品，忘了去收银台结账，人就这么晃走了。
总算回到了公寓，杏雨连衣服也没换，就这么倒在床上。不久之后，传来睡着的呼吸声。
尽管那似乎并不是多么安稳的睡眠。
“我们有个提议。不，应该说是请求比较恰当。”几天后，吴伟和那名年轻刑警来到杏雨的公寓这么说道。
今天负责问话的仍然是吴伟，年轻的刑警也不帮腔，只是坐在一旁而已。
“我们想请你和邓世荣见面，可以吗？”
令人意外的发展。
“我去见那个人，然后呢？”
“我们想看看他的反应。”吴伟直率地说。“他很会演戏。唉，你看过电视，这点应该也很清楚，他就是那种人。如果只是一点小事，他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不过，这次是个机会。可以请你务必和他见一次面吗？我们会安排的。”
杏雨虚弱地说：“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去见他？”
“不需要理由。”吴伟安抚地说。“他和小元现在是两个案子的关系人，正被我们侦讯。只要下次侦讯他们时，你也在场就行了，可以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杏雨都没有回话。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又陷入恍惚了。
后来她站了起来。“对不起，失陪一下。”
她去了洗手间。这阵子她经常这样。心灵的失衡，似乎也影响了身体。
她离开之后，年轻的刑警用一种仿佛只用单边嘴巴说话的含糊声音说：
“队长，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吴伟点燃了香烟。
“可是，你也不是全盘相信她的话吧？怎么想都没道理啊！不管再怎么查都无法证明越泽和邓世荣大学毕业后还有来往啊！”
“什么不管再怎么查，你太夸张了，不是才这两、三天的事而已吗？”
年轻的刑警心虚了，“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到时候又得住院喽！”
吴伟故意“呼”地一声，吐出烟来。
杏雨回来了，她拉开椅子，轻轻坐下。
“你还好吗？”
“还好，对不起，我有时候会有点头晕……”
那是因为晚上都没有睡好。
“我试试看。”杏雨回答。“虽然害怕，不过我想和他直接面对面。”
吴伟很高兴。他用哄小孩般的口吻，感谢杏雨的协助。
“详细情形，我们会再联络。啊，对了，杏雨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从刚才就有点头痛，如果你有止痛药的话，能不能给我一颗？”
杏雨答应，走进里面放急救箱的房间。年轻的刑警又低声地说：
“骗人。队长除了宿醉，从来就不会头痛，不是吗？”
“还有你不听话的时候哪！”
杏雨把急救箱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我也常常头痛，买了很多种止痛药。你要哪一种？”
吴伟选了百服宁。杏雨为他端来温水。
“吃药的时候，配一大杯温水最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杏雨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勤快照顾生前的越泽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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